我被帶到地下一樓的一個隱秘的房間裏。
厚重的窗簾,擋著。
我不知道地下室為什麼要有窗,就好像我不知道有的人為什麼還要有愛情,是一樣的。
房間很暗,燈光靡靡。
灰色的地毯,白色的大床,還有滿目瘡痍的牆紙。
在這樣的地方為什麼會有一個地下室?
難道專門是用來審判來不及消化的罪惡?
我毫無信仰地想。
“小秋,就一會兒啊。”
林朱蒂很是不放心地鬆開了我的手,然後輕輕關上門。
我知道她留了一道縫,於是毫不客氣地回手推了上去。
此時此刻,我無力顧及林朱蒂的感受。
因為,她是靳寒川的母親。
我站在門口,麵對著一把高背椅子。
那個男人背對著我,寬厚的肩膀上似乎隻著了一件淡白色的長款襯衫。
聽見我的呼吸聲,他扶著椅子站起來,蒼白的臉上掛出一絲寵溺的微笑。
“你怕我真死了?”
靳寒川微微張開雙手,我看到一道漆黑的影子從他腳邊跳了下去。
風鈴,好久不見。
我想起我與靳寒川相遇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站在我麵前。
高貴如王者,睥睨著我的絕路。
那時他一身黑西裝,像個死神,我卻義無反顧地投進了自欺欺人的天堂的光。
如今,他一身素白的,像個溫善的天使,可我……
卻連想要伸手碰他一下的衝動,都被恨與恐懼所取代。
就是這個男人——在我八歲那年的那場熊熊大火裏,成為我偷偷回憶過的情竇初開。
可是,他卻毀了我的一生。
不但將我的生活毀得萬劫不複,還妄圖用愛情無罪這樣的道德綁架,來給我補償和救贖!
靳寒川,你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你還活著……”
我揚起頭,眼低盡是凝光的淚水。
“我答應過你,不會再騙你了。”
靳寒川收住手臂,將我輕輕擁在懷裏。
他將下頜輕輕抵在我的額頭,輕聲細語落過我的發梢。
“怎麼剪短發了?”
他用大手撫摸著我的臉頰,耳垂,在參差不齊的碎發上,輕輕摩挲著。
“誰給你剪的,像風鈴啃過的一樣……”
我閉上眼睛,狠狠嗅著靳寒川肩上的味道。
藥裏泡著的陰謀一樣的味道……
血腥,還有欺騙。
我的肩膀忍不住顫抖著,良久開口道:“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真怕——”
“小秋,你可真是越來越任性。連我媽都對付不了你……你知道我冒險跑過來見你——呃……”
我看不到靳寒川的臉,但我可以想象的出來,此時此刻他的表情會有多驚愕。
他鬆開了手,我退開了身。
幾寸長的剪刀被我戳進他的下腹,當時,是真的沒有一點猶豫的。
“小秋……”
靳寒川低下頭,看著紮在身上的凶器。
那一刻,他的表情從愕然開始漸漸平靜,然後釋然,最後竟然開始浮現出一絲微笑。
“你都…….知道了……”
撲通一聲,他單膝跪地。
本就已經重傷沉屙的身體,是絕對沒有可能撐過我這麼致命的一擊。
我想,我是真的想殺了他。
同時,我也是真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