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小灶裏特供的,外麵多半買不著。”商陸說,“真羨慕巨械駕駛員,如果不是各方麵條件都不符合要求,就衝著這一口吃的,我也要去當駕駛員。”
“當心有命拿沒命吃。”
“吃了再上機。”商陸很機智。
“隻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覺得生命是有意義的。”陳魚四仰八叉地倒在自己的床上,把一本餘華的《活著》蓋在臉上,“你說人辛辛苦苦地活在世上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生命中那短暫的、不可捉摸的、轉瞬即逝的美好時刻,人一輩子六十年,一共兩萬一千九百天,生命中所有的快樂時刻加在一起可能不到一天時間,剩下的所有日子都是鬱悶、煎熬、痛苦的,而我們熬過那漫長的兩萬一千八百九十九天,就是為了那一天的快樂和美好。”
“你說得很對。”商陸說。
“哎,小總工,你說寫《活著》的餘華現在還活著嗎?如果他還活著,那他現在靠什麼活著?”陳魚忽然把書翻過來,問。
“活著呢,人家活得好好的。”商陸回答,“前幾年還在科學城見過他們,他們現在是戰地記者、新聞主編兼政治部文工團當紅脫口秀演員。”
“他們?”陳魚一愣,“還有誰?”
“還有莫言。”商陸抓了一把零食塞進兜裏,起身出門,“我給業務長送一點過去。”
業務長仍然在他的車庫裏倒騰發動機。
商陸彎腰從半開的卷簾門下鑽進去,亂糟糟的車庫裏吊著白熾燈,空氣裏彌漫著很重的焦糊味——業務長的車間裏永遠都彌漫著什麼東西燒焦的味道,煙霧裏屹立著一個白背心的寸頭大漢,背對門口雙手叉腰,一身堅硬的疙瘩肉,脖子上搭著汗濕的黃色毛巾,商陸敲了敲卷簾門,喊了一聲:“業務長!”
業務長扭過頭來,用毛巾抹了一把臉,“啊,小總工回來啦,今天不值班嗎?”
“給你帶了些吃的。”商陸把口袋裏的巧克力倒在櫃子上,探頭瞄了一眼業務長耿三七腳下的渦噴發動機,那東西燒得黑乎乎的,燃燒室的金屬外殼像花那樣綻放出一個大口子,“這是……炸膛了?”
“扇葉飛了……煤粉的顆粒度和純度都不太夠,雜質太多,掛壁嚴重,一級渦輪扇葉都能給堵嚴實了。”業務長撓了撓腦袋,“難搞哦,技術問題都難搞。”
“是啊,技術問題都難搞。”商陸點點頭,他深有同感。
“你是碰上什麼難題了麼?”耿三七轉身把卷簾門用力拉上去,讓外頭的陽光照進來,然後拉過兩張小小的椅子,一人一張,又不知從哪個旮旯裏掏出兩瓶礦泉水,一人一瓶。
“BCI係統上的難題。”商陸在椅子上坐下,擰開礦泉水瓶呡了一小口。
“BCI……是那個巨械上用的神經接駁係統吧?腦機接口對不對?”
商陸點點頭。
“這些玩意都太複雜太精密,我是搞不來,想想都頭痛。”業務長仰起脖子咕嚕咕嚕地灌了一大口水,“咋地?現在用的這套有啥問題麼?不能用了?”
“用是可以用,就是耗駕駛員。”商陸解釋,“我準備另起爐灶,用另外一條技術路線,把駕駛員的命給救回來。”
“搞唄,搞成了大功一件啊。”業務長說,“軍委不得給你頒個個人一等功?”
“可是我已經失敗好多年了。”商陸苦笑。
“我也失敗好多年了。”業務長用腳踹了踹地上炸得報廢的渦噴發動機,“我跟你說,我甚至都不是航空發動機這個專業出身的,天使降臨之前我是幾十年的老海軍,在北海艦隊服役,在110艦上,一開始對發動機一竅不通,這麼多年倒騰過來,也摸了個七七八八。”
“牛逼。”商陸說。
“時間能克服一切難題。”業務長說,“我們常說,問題遲早會得到解決,這個關鍵就在遲早上——你瞧,大不了遲一點罷了。”
時間能克服一切難題,商陸當然知道這是正確的。
可相比於石油、煤炭、金屬礦物乃至電力等一切資源,人類最缺的或許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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