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活三天了。
我想跑,我想活,但是我沒有機會。
這幾天,七叔果然沒有給我吃任何東西,隻有大姨進來給我喂水喝。
水裏有沙沙的東西,就像是沙子一樣,喝完了之後會拉肚子。
幾次三番之後,我覺得我把我的五髒六腑都要拉出來了,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時候,就算他們讓我跑,我都跑不動。
今天,是農曆七月十四,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到中元節了。
這個臭氣熏天的堂屋裏,第一次打掃得這麼幹淨,窗戶上都掛上了白色的紗幔,風一吹來,那些紗幔就隨風飄蕩。
幾個人把小七抬了出去,過了一會才抬進來。
他好像也洗過了澡,頭發還是濕的。
他被放進一個大澡盆裏,身上也裹著白色的紗。
他一動也不動,但看上去好聖潔。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懂得這個詞,當時心裏就鑽出了這個想法。
屋內點燃了香爐,飄蕩著奇異的香味,聞久了讓人迷迷糊糊的,好像身體都輕飄飄的,要騰空而起了。
馬道士帶來了好幾個道士,圍著我們盤腿坐下,他們閉著眼睛開始念經。
屋內繚繞著濃烈的焚香的味道,耳朵裏充斥著道士們念經的聲音。
我心裏害怕到了極致,反而麻木了,呆呆地看著屋內發生的這一切。
我終於見到了七叔,我有好幾天都沒看到他了,隻聽得到他的聲音有時候在屋外和別人說話。
七叔今天也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還刮了胡子,清清爽爽的。
我這才發現他也就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這樣看小七和他長的非常像。
七叔在我麵前蹲了下來,他狠狠地吸了兩口煙,把煙頭在我身邊的地上按滅。
他舔了舔嘴唇,伸出手想要摸摸我的臉,但又縮回去了。
“小丫頭,別恨我。”他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憋了半天隻說了這麼一句,就起身走到一邊去了。
道士們的念經聲越來越大,但聽起來卻越來越模糊。
我餓了三天,已經頭昏眼花,饑腸轆轆,前心貼著後心。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看到天花板那裏有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她嬉笑著對我說:“忍冬,這就是你的命,活該,活該!”
那張臉很高興,笑的停不下來。
我以為是我太害怕太餓了出現的幻覺,但她忽然從牆壁裏跳出來,穿著一條花裙子,在我麵前轉了個圈。
我驚訝地發現她身上的花裙子是我離開家的時候,奶奶送給我的那件。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那條裙子上麵的圖案一天比一天褪色,直到有一天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