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胸膛裏麵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我有點害怕,小七就把我拉到了他的身邊。
七叔點點頭:“是,我是戚老七。”
“你們住1307。”老頭從鑰匙串上摘下來一枚鑰匙遞給七叔,然後率先向前麵走去。
我們跟在他的後麵,他走的很慢很慢,我們也走的很慢很慢。
我們得坐電梯才能上樓,這還是我第一次坐電梯。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七叔說的那些,我對這棟樓的一切都有點恐懼。
以至於,這台吱呀吱呀作響的電梯完全沒有讓我有第一次坐電梯的喜悅。
走出電梯,我往欄杆下麵看看,十三樓真的好高啊。
從這個角度看,的確上麵小下麵大,很像一口豎著放的棺材。
老頭領我們去新家,他走路的時候渾身都在響。
拐棍拄著地麵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鑰匙互相碰撞發出金屬的聲音,還有他一邊走路一邊咳嗽,他咳得好厲害,感覺要把肺管子給咳出來了。
他咳得身上的骨頭都在亂顫,仿佛在互相摩擦。
我緊緊攥著小七的手,緊張的心髒都砰砰砰直跳。
圍著天井繞了小半個圈,老頭終於在一個房門口停下來了。
七叔用鑰匙打開門,一股黴味隨著灰塵飄出來。
我趕緊捂住鼻子,老頭一邊咳嗽一邊走進去:“這裏就是1307,租金六百塊,三年起租,提前退房不退租金。”
我不知道六百塊多不多,但這裏還挺大的。
走過一條長長的過道,裏麵有寬敞的餐廳和客廳,還有好幾個房間。
七叔掏出一疊錢給老頭,老頭接過來,借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一張張地數錢。
老頭數錢的時候,我就四處張望。
屋子大也寬敞,但我總有種壓抑的感覺。
老頭一邊數錢一邊說:“你們運氣好,上一個租客是個有錢人,這裏的家具都是他置辦的,搬走了東西也不要了,你們正好不用買了。”
老頭數完了錢,把厚厚的一遝錢塞進口袋裏,抬起頭來。
我這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其實,他沒有我想象的那麼老,主要是幹瘦,又駝著背就顯得格外老。
錢進了口袋,他終於有了點笑模樣:“你們以後叫我多福叔,多壽多福多財,桌子上有張電卡,定時往裏麵存錢,水電煤氣費都會從電卡裏扣,不會的話我再找人幫你們弄。”
“謝謝多福叔。”七叔客氣地跟他說。
多福叔吭吭吭地又咳了一氣,拄著拐棍走到門口:“房子裏的電器都能用,晚上的時候讓倆孩子在屋子裏看看電視,別到處亂跑。”
“街坊四鄰都是什麼人,我等會安頓好去打個招呼。”七叔說。
多福叔忽然轉過身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瞅了瞅七叔:“我們這裏不比鄉下,不需要來回走動,各家有各家的過法,不打擾別人是我們這裏的規矩。”
七叔送多福叔到門口,我也探頭往外麵看了一眼。
正好看到一個女人從電梯裏走出來,她穿著磚紅色的裙子,露出瘦瘦的腳踝,齊耳的短發,和我在村裏見到的那些大嬸大姨不一樣。
但唯一有些突兀的,是她手裏抓著一隻活雞,她抓著雞的翅膀,雞在她的手裏直撲騰。
女人從我們麵前走過去了,連扭頭看都沒有看我們一眼。
她就住在我們的斜對麵,1313號。
見我們都看著那女人,多福叔嗬嗬幹笑了幾聲,費力地跨過門檻:“她叫舒心,城裏大醫院的醫生,不過她命不好,嫁了個老公是個癆病鬼。”
多福叔終於踏出了門口,回頭跟我們揮揮手:“有事情就找我,我就在樓下門房,不過盡量別找我。”
多福叔又一搖三晃地走了,渾身都丁零咣當直響。
七叔把門關上,我好奇地問他:“七叔,什麼是癆病鬼?”
“以前指的是肺癆,就是肺炎之類的。”薔薇插嘴說:“我看那個多福叔更像是肺癆,咳個不停。”
“人家背後別說人。”七叔語氣不明地說了薔薇一句,其實他的語氣並不算太重,但薔薇還是紅了臉。
“對不起七哥。”
七叔扭頭進房間收拾東西了,我也跑進去到處看看。
客廳的沙發是皮質的,摸上去滑溜溜的,我第一次坐這種沙發,感覺一坐上去人就要滑下來了。
雖然這棟唐樓有點陰森恐怖,但這屋子裏麵的陳設我還是挺喜歡的。
反正,比七叔的那個小破屋子要好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