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來，我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難道我大白天又見鬼了？
七叔去洗手間，我就低著頭摳手指頭，忽然身後一陣涼涼的。
我不敢抬頭，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忍冬，我知道你看得見我。”
看得見，我也要裝作看不見。
馬道士跟我說不跟鬼對視不跟鬼對話，就能減少麻煩。
“忍冬，我是你奶奶。”
我猛的抬起頭來，看到了站在我麵前穿著黑衣的老太太。
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她的大照片還在家裏的堂屋裏放著。
既然她是我奶奶，我就沒那麼害怕了。
但我還是往後縮了縮，因為她看起來很嚴肅，臉上布滿了皺紋。
“沒想到，我們祖孫倆再次見麵，是陰陽兩隔。”奶奶長長地歎了口氣：“忍冬，你還好吧？”
“我，還好。”我怯怯地回答。
“忍冬，我交代你一件事。”奶奶的語氣還算平和：“我死了，你就是你哥哥唯一的親人了，你要照顧他，懂了嗎？”
我照顧他？
我才六歲，可我哥都二十多歲了。
“我，怎麼照顧他？”
“你讓戚老七把他接走，他對你不錯，自然也不會虧待小凱的，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
“我，我。”我驚慌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下意識地去看縮在輪椅裏的哥哥，他一直都保持那個姿勢沒有變過。
等我再轉過身的時候，奶奶已經不見了。
我環顧四周一圈，也沒看到她。
難道她就跟我說了這麼一句就走了？
這時七叔去完廁所回來了：“忍冬，差不多我們可以走了，現在走還能趕上兩點半的那趟車。”
“哦。”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跟著七叔往飯店外麵走。
剛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了奶奶嘶啞的聲音：“忍冬！我跟你怎麼說的？你為什麼不聽話？”
我不是不想管哥哥，可我隻是個小孩，我怎麼管他？
我低著頭繼續往前走，奶奶的聲音更加淒厲：“季忍冬！你這麼狠心嗎？如果你把你哥哥拋下了，我這一輩子都會跟著你！你害死了你爸你媽，還把你哥害成這樣，你要贖罪！”
我捂住耳朵停了下來，奶奶的聲音就像是在我腦子裏響起一樣，我抬頭四處看看，也沒看到她的影子。
我不知道她在哪裏跟我說話，我找不到她。
“忍冬，怎麼了？”七叔也停了下來，奇怪地看著我：“捂著耳朵做什麼？”
“去跟戚老七說，你要把你哥哥帶回家，不然的話，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她現在本來就是鬼了。
剛才奶奶問我好不好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念在我是她的孫女的份上，終於對我溫和了一點。
但她隻是讓我照顧哥哥的下半生而已，她還是很討厭我，一直很討厭，從來沒變過。
“我看到奶奶了。”我低聲告訴七叔。
“哦。”七叔並不感到奇怪，他彎腰扶著我的肩膀問：“她跟你說什麼了？”
我抬起頭看看七叔，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
現在家裏已經夠擠了，七叔一個人要養很多人已經很不容易了，我開不了這個口。
“季忍冬，你說話啊！如果你不管你哥的話，他就被那幾個不孝子丟出去了，他們要分了這個房子，小利就無家可歸了。”奶奶厲聲說。
奶奶的聲音太吵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蹲在了地上抱著腦袋，七叔輕輕把我給扶起來：“你奶奶是不是讓你管你哥哥？”
我猛的抬頭看向七叔：“七叔，你也能聽到我奶奶說話？”
七叔搖搖頭：“聽不見，但是猜也能猜得到。”
“奶奶讓你把我哥也帶走，可是……”
七叔看看我身後的飯店大門，低著頭想了會說：“那好，我去跟你大伯他們商量。”
“七叔，你答應了？”我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
“你大伯那些人從昨天吵到今天，你奶奶死了，他們也不會管你哥的，本來我就想著先把你送回去，回家安頓好再把你哥接來。”
原來七叔早就想好了，我忍不住緊緊抱住了七叔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臉上，他的胡子都紮痛了我：“七叔，你真好！”
“乖。”七叔拍拍我的後背：“你在那棵大樹下等我，我去跟他們談談。”
七叔摸摸我的頭就走進了飯店裏，我在大樹下的花壇上坐下來。
這時，奶奶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漂浮：“季忍冬，你要好好照顧你哥，還有那個房子一定要保住，你哥以後如果沒有房子，就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季忍冬，你和戚老七都不要打那個房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