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道士傷心了很多天,他傷心的過程分為了好幾個階段。
前幾天他是不吃飯,成天蔫蔫地在床上躺著,臉朝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妮妮躺在他的身邊看看天花板:“啥也沒有啊,馬道士你看什麼?”
這個階段的馬道士是不會說話的,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每次薇姨拿進去的飯過了飯點又得原封不動地端回來,馬道士一口都不吃。
連我哥最近都從房間裏正常出來吃一日三餐了,反正我們家總有一個人不吃飯。
這個階段持續了好幾天,我真擔心馬道士被他自己餓死。
妮妮跟七叔提議:“不如我們往他嘴裏塞一個大漏鬥,從漏鬥裏灌飯菜給他吃。”
“你真不怕噎死他。”七叔哭笑不得:“妮妮,你的好意馬建達心領了。”
馬道士絕食了五天之後,終於出來吃飯了。
這天早上薇姨煮了牛肉麵,用大骨頭熬湯,香味從我們家的窗口飄的整個樓道都能聞得到。
才嬸還特意來敲門,問薇姨在煮什麼,怎麼這麼香。
我們正趴在桌邊吃著呢,忽然我身邊多了一個人,渾身散發著餿水油的味道。
我回頭一看是馬道士,這幾天他一直是和衣躺下的,還穿著那天穿的道士袍,油膩膩髒兮兮,頭發也一縷縷的。
薇姨見狀,趕緊進廚房盛了一大碗麵條出來,牛肉把整個碗口都鋪滿了。
“馬道士,快吃點麵條吧。”
馬道士接過筷子端過碗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他吃的好快啊,差點要端著碗往嘴裏倒了。
“爸爸說,吃麵條太快不嚼的話,打噴嚏的時候,麵條會從鼻子裏出來。”妮妮咬著筷子對馬道士說。
馬道士悶著頭還是大口吃著麵,看上去好像真的沒嚼。
好在他沒打噴嚏,所以麵條沒從鼻子裏出來。
馬道士吃的滿頭大汗,薇姨還悄悄給一大清早就出門的七叔和賈木匠打電話,說馬道士終於吃飯了。
大家都關心他,但是他不吃,我們都拿他沒辦法。
然後馬道士就進入了第二階段。
這個階段他吃飯,但不說話,也不接活。
每天都有人來找他做法事,他都不去,像個幽魂一樣在家裏飄來飄去的。
才嬸在外麵偷偷跟別人說馬道士出去一趟,魂被惡鬼給勾走了。
就這樣又過去了好幾天,這天晚上賈木匠和七叔正坐在桌邊喝酒的時候,馬道士忽然坐了過來,端起七叔的酒杯吱溜就是一口。
七叔趕緊讓薇姨幫馬道士拿一個杯子,馬道士就跟他們喝起來了。
喝酒的時候,馬道士偶爾也跟他們說說話。
妮妮說:“馬道士終於正常了。”
可惜,她的話說的太早了。
馬道士喝多了就開始唱歌,半躺在陽台靠著門框唱歌。
一開始是唱戲,我們都聽不懂他在唱什麼,咿咿呀呀的,馬道士的嗓子又粗又啞,就像是一隻老公鴨被捏住了脖子。
妮妮跑過去揪著馬道士的耳朵說:“馬道士,你唱的太難聽了!”
馬道士就不唱戲了,改成唱歌,可我們還是聽不懂他到底在唱什麼。
馬道士會的流行歌實在是不多,唱來唱去就是那幾首。
我們看動畫片的時候,他一邊喝酒一邊嚎啕著唱:“給我一杯忘情水,還我一生不流淚……”
我們看鎧甲勇士的時候,他又換了首歌,聽了半天才聽得懂歌詞:“傷心1999,算了天長地久.……”
我們看完電視要去睡覺了,在走廊裏都能聽到馬道士的歌聲:“你怎麼舍得我難過.……”
才嬸倚著她家門框嗑瓜子,把耳朵豎起來聽壁腳,一邊聽一邊搖腦袋:“嘖嘖嘖,一個出家人,成天情啊愛的,嘖嘖嘖,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馬道士醉了好幾天,也唱了好幾天,才慢慢恢複了正常。
他折騰這麼多天,人瘦的像塊牛肉幹,幹巴巴的。
我們在馬道士的歌聲中盼來了開學,漫長的暑假過去了,我們從今天開始起就是小學生了。
我和妮妮穿著新裙子,小七穿著淡藍色的新襯衫,高高興興一起去學校。
我們還在路上碰到了小文,他爸他媽送他去學校。
小文媽高興地說:“我們家住的近,以後就讓幾個孩子一起上學。”
也挺巧的,小文也和我們分到了一個班,小胖他們也和我們一個班。
小胖看到我們還有點不好意思,其實這麼久過去了,我覺得沒什麼了,小胖也是小孩子嗎,那種情況被嚇跑也很正常。
小方和大白高高興興的跟我們打招呼,以後我們又能做同學了,大家都開心地很。
我們的班主任是個胖胖的大姨,下巴有三層,妮妮貼在我耳邊小聲說:“你看她的脖子,像奶油蛋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