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和薇姨真的完全忘掉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他們不記得妮妮變成了小狐狸的事情,甚至忘掉了賈木匠還在醫院裏躺著。
七叔匆匆吃了口午飯要趕去紙紮店,一邊吃飯一邊抱怨:“賈德昌那個死人跑到哪裏去了?有人跟紙紮店訂了九口棺材,他還幹不幹活?要不要養孩子?”
吃過飯,馬道士帶我們去醫院看賈木匠。
剛一進門,我就在病床邊上看到了小姑娘,正坐在邊上守著賈木匠。
賈木匠一看到妮妮就開心地伸出手:“丫頭,爸爸可想你了!”
“爸爸!”妮妮跑過去跳上床,摟住了賈木匠的脖子,在他的臉上左右開弓親了好幾下。
賈木匠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真甜,真香!丫頭,這幾天幹嘛呢,跟爸爸說說。”
“我在家吃雞來著!”
“多吃點!”賈木匠摸著妮妮的小腦袋,疼愛地說。
我瞅瞅一邊的小姑娘,她正羨慕地看著。
小姑娘挺讓人心疼的,眼看著自己的爸爸把別人當做了女兒,心裏肯定不是個滋味。
馬道士粗聲粗氣地說:“你差點死了你知道不!誰讓你把我給你的香包拿下來的?”
“我滴乖乖!”賈木匠瞪圓眼睛,長籲短歎:“那個死老頭子,真想要我的命哎!我就從噴水池邊走過去,那老頭忽然推了我一下,按著我的腦袋就往水裏悶,兩下子一搞,我就沒氣了哎,他真是來真的.……”
“人家找替死鬼,你以為呢?”馬道士沒好氣地說:“你以為跟你玩呢?誰讓你把香包拿下來,我就不該救你,要不是看妮妮哭的可憐.……”
“你那香包紅彤彤又那麼大一個,掛在脖子上一晃一晃的我怎麼幹活?”賈木匠真是好了,聲如洪鍾。
忽然,他又疑惑地摸摸腦袋說:“我死了之後,被黑白無常給帶走了,我都快到鬼門關了,好像有個小姑娘又把我從鬼門關領回來了,那小姑娘喊我伯伯.……”
賈木匠說的是小姑娘,當時就是小姑娘把他從鬼門關帶回來的。
我終於明白小姑娘為什麼叫他伯伯了,她是怕賈木匠知道自己是誰。
“我印象裏不認識這個小姑娘啊,從哪來的大侄女?不過,看上去倒是挺熟悉的。”賈木匠拍著腦袋琢磨著。
馬道士幹咳了一聲:“得了,沒事了就出院吧,戚老七的紙紮店訂了九口棺材,等著你去打呢!”
“哎呀媽呀,來生意了,因禍得福啊!”賈木匠好像一轉眼就把小姑娘的事情給忘掉了。
賈木匠沒事了,大家都放心了。
我看見小姑娘默默地走出了賈木匠的病房,我也跟了出去。
她低著頭一直走到後樓梯口,我到她的麵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小姑娘:“擦擦眼淚。”
“不用。”她搖搖頭:“我們鬼的眼淚是流進心裏的,不會流出眼眶。”
她這話說的我挺難受,我看著她,我們差不多大,我有七叔薇姨疼,我還有哥哥和好朋友,但小姑娘小小年紀就死了,現在雖然在自己爸爸身邊,但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輕聲問她。
小姑娘低著頭,兩隻手攪著她的花裙子的裙擺:“我知道,我爸爸這次出事,是因為我長期在他身邊,所以他的陰氣很重,那個老爺爺鬼才找上他,所以我要去投胎轉世了。”
“嗯。”我覺得這也是個辦法:“馬道士說,人有人路,鬼有鬼路,人鬼殊途,你去轉世是對的。我會讓馬道士給你超度,送你去輪回。”
“謝謝。”小姑娘細聲細氣地說。
“忍冬.……”我身後傳來了馬道士的聲音,我回頭一看,馬道士站在門口看著我:“你跟誰說話?”
“真正的妮妮。”
“哦。”馬道士點點頭:“讓那孩子走吧,總是跟在賈德昌身邊也不是個事,我早覺得賈德昌身上陰氣過重了。”
“馬道士,你給她超度吧!”
“嗯。”馬道士走過來,他看不見小姑娘,朝著一個垃圾桶的方向說:“你也是個懂事的丫頭,看來你是永遠不打算讓你爸爸知道你已經不在人世的事情了?”
“馬道士。”我拽拽他的衣角:“人家在這裏。”
“哦。”馬道士又轉過來,眯著眼睛翹著胡子撅著屁股對小姑娘說:“丫頭,你這麼做是對的,讓你爸有個念想,現在他以為妮妮就是他女兒,瞧他幸福的。”
“嗯,我知道馬道士,謝謝你們。”
“丫頭,你有什麼心願嗎,說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你完成?”
小姑娘抬頭看看我們,又咬著唇低頭思索了一會說:“我想抱抱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