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道士和緣滅的久別重逢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令人淒婉迷離或者動人心魄。
馬道士躺在床上,一隻腳用紗布吊在架子上,兩隻眼都是烏眼青,也不知道被怎麼揍的,揍的這樣均勻。
緣滅還是用小手帕捂住口鼻走進病房,離了床鋪好幾步就站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床上的馬道士,用纖細又白皙的手指戳了戳馬道士的方向:“那個被打的破破爛爛的人,就是我師哥?”
“是他。”七叔笑著說:“玄機大師。”
“十餘年不見,我那個邋裏邋遢不洗臉的師哥倒變成大師了。”緣滅捂著嘴笑。
“你倒是沒變,還是那副娘炮樣。”馬道士甕聲甕氣地說:“小七,忍冬,來,我給你們介紹,這就是你們師豬。”
馬道士的嘴也被打腫了,說話不清不楚的。
緣滅嗔怪地飛他一眼:“捋直了舌頭,是師叔。”
“師豬師豬。”馬道士含含糊糊地道:“就是師豬。”
“不跟你吵架,”緣滅環顧房內,用小手帕擦擦凳子,才坐下來:“一把年紀了,還被打成這樣,不是說大師嗎?師父當年沒教你打架?”
“這些年你死到哪裏去了?”馬道士沒好氣地說。
“被師父逐出師門了,我還能去哪?”緣滅幽幽歎了口氣:“就浪跡天涯,四處流浪唄!可憐我指若蓮花,命比黃連。”
“你可別跟我整這個,我想吐。”馬道士腫著一張老臉:“當年師父就是看不慣你這個,才把你逐出師門。”
“哼。”緣滅哼了一聲,翹著蘭花指理了理頭發。
他的頭發很長,挽了一個高高的發髻在頭頂上,發髻上插著一枚潤玉的玉簪。
馬道士說他娘娘腔,但我倒覺得他有獨特的味道,他是可以用美形容的男人。
“師哥,你找我就是為了那礦場裏一百三十個亡靈?”
“你怎麼知道是一百三十個?”
“靠感知啊。”緣滅指了指他的太陽穴。
“我暫時下不了床,那些亡靈就拜托你了。”
“我收費很貴的。”
“收服惡靈超度亡靈是我們學道者的使命,你收個屁錢?”馬道士一激動腳一抖,弄疼了傷口,臉都疼的皺起來,看上去更加麵目可憎了。
“師哥,說的像你擺道場不收錢一樣。”緣滅慢條斯理地理著道袍的衣角。
“你這道袍怎麼怪怪的?”馬道士眯著眼睛瞅了瞅緣滅的道袍,我也覺得他的道袍和馬道士的不一樣。
“你該不會又把道袍改了吧,如果師父活著,肯定會被活活氣死。”馬道士歎著氣:“冤孽啊,你把道袍改的像旗袍,成何體統?”
“你這老學究的口吻跟師父一模一樣。”緣滅扁著嘴:“我不氣死師父,師父還不是升天了?”
“若你不氣,還能多活幾年。”
“師哥,你若是這麼說,我們就沒什麼好聊的了。”緣滅師叔生氣了,起身撫了撫皺了的衣擺,一甩袖子:“我走了,後會無期。”
緣滅說完就走出了病房,真沒想到他倆一見麵就掐架,我有點懵,這緣滅師叔一走,礦場的亡靈可怎麼辦?
七叔跺跺腳,跟馬道士抱怨道:“你也是,明知道你師弟的脾氣,你還跟他吵。”
“他還有理了!”馬道士撅著腦袋嚷嚷。
“人各有誌嘛!”
“我去追師叔!”我拔腳就準備跑出病房,馬道士喊住我:“忍冬,給你這個。”
他從他的枕頭底下掏呀掏呀,掏出一隻冰糖葫蘆來。
“師父,我現在不想吃這個。”
“誰給你吃的,你給緣滅,他喜歡吃這個,你給他,他就跟你回來了。”
我接過冰糖葫蘆就去追緣滅,他沒走多遠,剛剛走到走廊那頭,我跑過去拉住他的袖子:“師叔,你別生氣,我師父就那樣。”
他沒回頭,掙開我的手,聲音不軟不硬:“別把我袖子弄皺了,討厭。”
“師叔。”我攔在他麵前:“你別走嘛!”
“哼,你們找我就是讓我收服那些亡靈,拿我當槍使,別以為我不知道,想讓我回去,跟那牛鼻子老道說,門都沒有。”他生氣的樣子也不凶,帶著點微嗔,倒有些奶凶奶凶的。
我嘴笨,不知道怎麼勸他,幹脆把糖葫蘆塞進他的手裏。
他低頭一看,本來眉頭皺得緊緊的,看到那糖葫蘆,表情立刻鬆下來了。
“哪來的?”他語氣軟軟的。
“師父讓我拿給你的,肯定是知道你來,就提前準備好了,師叔你看,都有點化了。”
緣滅咬著唇,皺著眉,手裏把玩著糖葫蘆,嘴裏還嘀咕著:“化成這樣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