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外麵還下著雨,我哥穿上雨披就要出去。
看著外麵漆黑的雨幕,我拉住他:“哥,大晚上還送什麼快遞?”
“晚上也要送快遞啊。”我哥在我額頭上輕輕彈了個爆栗:“早點睡覺,對了,明天跟同事換個班,早點回來。”
“嗯。”我點點頭:“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備好了,七叔喜歡的黃橋燒餅,薇姨喜歡的辣雞爪,賈叔喜歡的幹切牛肉,還有馬道士的花雕和豬頭肉,你明天去給緣滅師叔買一瓶指甲油,我不會挑那個。”
我垂著眼皮應著,明天是清明,每年我和我哥都會給七叔他們上墳,帶一些他們喜歡吃的東西過去。
可馬道士和師叔,我始終覺得他們沒死。
“還有小七。”我哥頓了頓,聲音放低下來:“要不要準備他的?”
“小七沒死。”我快速回答我哥。
我哥看看我,伸手摩挲了一下我的腦袋:“好,那我走了。”
我哥轉身出了門,衝進了濃重的雨霧中,我靠在門邊,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其實我心裏明白,小七是個靈體,十二年一個輪回,如果沒有找到他的命魂,小七活不過一個輪回。
而十二年早就過了,小七出去找馬道士他們一直沒回來,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也許,小七不想在我麵前離開,才去找馬道士他們的。
綿綿的雨下了一整夜,終於在第二天的清晨停了。
我推開窗戶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見我哥拖著疲憊的身軀從花園外麵進來。
“哥。”我趴在窗台上喊他:“你怎麼才回來?送什麼快遞送一夜?”
我哥抬起頭,一夜沒睡的他臉色格外蒼白。
他虛弱的跟我揮揮手:“我給你帶了早飯,快下樓吃點飯,去上班吧,下班早點回來。”
我哥累的都沒跟我一起吃早餐,直接回房間睡了。
他大可不必這麼辛苦,而且送快遞為什麼要送一整夜?
下午我跟葛室長請了個兩個小時假,他很大度的揮揮手:“快去吧,反正我們這裏清閑的很。”
我直接趕到墓園,我哥從家裏過去,把我們事先準備好的都帶過去。
他們原來不在這個墓園,那時候我們拿不出錢,就葬在免費的亂墳場,後來哥哥攢了些錢,把他們又挪到了這。
我蹲在墓碑前用手帕把墓碑擦的幹幹淨淨,墓碑上是我精心挑選的照片。
七叔和薇姨的照片還好找,就是他們的結婚照。
賈木匠的比較傷腦筋,他不愛照相,後來我好容易在影集裏找到了一張我們的合影,賈木匠摟著我和妮妮,笑的都能看到後槽牙。
我就讓照相館把這張照片放大,又把賈木匠單獨摘出來,這才有了墓碑上的照片。
我把他們的笑臉擦幹淨,我哥把帶來的東西一樣樣放好。
現在墓園都不讓燒紙錢,晚上回去我們在家裏的花園裏燒一點。
我哥低聲絮絮叨叨地跟七叔他們彙報最近的生活,說我在博物館上班了,特別出息。
說今年是還貸款的最後一年了,到時候再給我買個車。
末了,我哥點了三炷香插進香爐裏,對著墓碑拜了拜。
他低下頭去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光。
他說:“七叔,薇姨,賈叔,如果你們投胎轉世了,希望你們來世的生活幸福,如果沒有,那有空就回家坐坐,家裏房間都給你們留著。”
我的眼淚掉在一顆又紅又圓的蘋果上,然後迅速地滑了下去,滴在了草葉上。
他們走了整整七年了,天知道我有多想他們。
我哥上完香,去一邊吸煙,把剩下的時間留給我。
我有很多話跟他們說,其實跟我哥的差不多,都是一些雞毛蒜皮。
我跟他們說我現在博物館上班,整日接觸古董,那些老物件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年代久遠的靈魂,不過我已經學會了視而不見。
我一邊說一邊把墓邊的小草拔幹淨,正絮叨的時候,我哥輕輕推了推我。
“哥,我還想跟他們再聊會。”我抬起頭跟我哥說。
我哥的目光直勾勾的不知道在看什麼,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愣住了。
我從地上站起來,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心跳的厲害,嘴巴卻不敢張,一張心髒就要從嘴裏蹦出來一樣。
我就那麼傻乎乎地站了半天,直到我哥小聲跟我說:“忍冬,還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