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叫陳文學,奉獻了一輩子,眼看就要退休,還是一個普通警員,不過多年的工作使他和這裏的老百姓打成一片,熟悉這裏的一切掌故。
下午的時間,歐隊發放了自費購買的慰問品,所長感激之下,一再表示要招呼招呼難得一見的市局領導,歐隊客氣地回絕了,他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在所裏感受一下當年的氣氛,所長也就深表理解的同意了。
下班後,所有人圍坐在所長辦公室的火爐旁,就著小酒,聽歐隊講許多精彩的破案故事,一個個滿是羨慕、崇拜,紛紛表示,這樣的日子即便過上一天,也不白當了一回警察,哪像現在,整日裏和純樸而又有些斤斤計較的農民打交道,生活過得平平淡淡,毫無驚險刺激可言,歐隊心想:你們這幫小子哪裏知道,老子真正羨慕的是老陳啊,整個是與世無爭的隱士,生活過得單純而又自在,甚至老子純潔的愛情也在這裏誕生,然而又在這裏淹沒,從那以後,老子的心就留在馬鬃山了。
說話間,明月經天,山風呼嘯,幾顆明亮的星星點綴著山裏的夜空。
辦公室裏熱鬧不減,喧鬧的氣氛裏,門突然推開,一個額頭溝壑縱橫的老警察挾一身寒氣破門而入,眾人看去,不是老陳還能有誰。
所長驚訝的問道:“下午不是說住在水家嶺麼,怎麼趕回來了。”
老陳眉目和以前相仿,隻不過一頭銀發,蒼老了許多,要不是一身警服,看起來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眾人連忙起身招呼,老陳不理不顧的走到火爐旁,端起一大杯燒酒一飲而下,一把拽住歐隊的手,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回來,跟我走。”
歐隊猝不及防,竟被猛然拽起,踉踉蹌蹌向門外走去,所長急忙阻攔:“天太黑了,休息一晚,明早再上山。”
老陳嗔目一視,所長竟目瞪口呆,癡愣愣地坐了回去。
歐隊感覺出有些古怪,不過他也沒有說話,看看老陳究竟要把自己帶到哪裏去。
多年未見,按說有許多話要說,可老陳隻緊緊拽著歐隊專心趕路,根本無視他的存在。
柔和的月光沐浴著起伏的山梁,夜色澄徹的毫無雜質,空氣如冰鎮礦泉水一般沁人心肺,歐隊走得倉促,連件大衣都沒穿,凍得渾身直打哆嗦。
老陳感覺他有些不對勁兒,皺了皺眉頭,脫下身上的警服硬給歐隊披上,歐隊急忙拒絕,老陳頭也不回,解開襯衣紐扣,愜意的享受凜冽的山風,歐隊明白了,老陳可能也是個異人,否則誰能隻穿著一件襯衣在冬天的山穀行走,絲毫不受寒冷的影響。
想到這裏,裹裹身上的警服,警服加在身上後,渾身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老陳步履如飛,根本不像五十餘歲的老人,歐隊在老陳手裏,感覺根本不像在走,而是被拖著跑,兩邊景物異常模糊,身子起起伏伏,不知到了哪裏,大約有一個小時左右,老陳突然停下,歐隊眩暈半天,方才直起身子四處打量,這一看又吃了一驚,才多大的功夫,居然已經在老陳的帶領下,翻過兩三座大山,此刻正在一處山頂,山頂開闊處有一片幹枯的樹林,借著月光,分明可以看到樹林裏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廟,鬥簷飛角,紅牆黃瓦,幾莖荒草在寒風中瑟瑟抖動,門頭掛著一塊匾,上寫三個金體大字“娘娘廟”。
細想起來,這不就是當年和”歐嫂”相見的地方麼,原先的廟宇已經被巨雷擊毀,鄉民在原址又建起一座,看這廟宇的樣子,是費了一些心思的,老陳怎麼知道自己要來這裏,原本準備走個一兩天才到的地方,一個小時不到就已經順利到達,老陳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思,朝娘娘廟方向指了指。
歐隊在老陳的指引下,推開廟門走了進去,廟裏同樣沒有主持,和所有的廟宇相似,頭頂一盞油燈,發出桔黃色的微光,地下,有蒲團、供案,神像,依次排布,沒有絲毫出奇的地方,供案上的銅鼎裏堆積著厚厚的香灰,特有的氣味彌而不散,顯示這裏香火十分鼎盛,黃色的帷簾兩邊鉤起,當中一尊形容秀麗的女仙,湊到跟前仔細看去,刹那間,歐隊如受雷擊,整個身子僵住了。
眼前的神像不就是夢裏見到的那位白衣女子麼,發髻高挽,杏目櫻唇,衣帶飄飄欲飛,眉目間總帶著一種淡淡的哀傷。
片刻過後,歐隊喃喃自語著走過去,輕輕的撫摸著神像:“這麼說,她真的是歐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