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然……
等將修齊哄睡下後,我點了盞油燈坐在大廳裏,仔仔細細的端詳著這塊玉貔貅。
之前玉貔貅被我浸在鹽水中,身上的髒土汙塵全部化在了水中,露出細膩潤滑的玉身來,翠根極長,隱隱還沁著一絲紅蕊。現在貼在手心裏,隻覺得有些涼,卻又微微有些暖意,貔貅顯然出自名家之手,口大吃八方,肚大容天下,尤以眼睛更為栩栩如生。
無論這塊玉貔貅的主人是誰,看來都非等閑之輩。
說來奇怪,我近日“窺探天道”的能力似乎減弱了不少,許多時候隻能看到一些發展,正因如此,很容易發現內容的殘缺。也許是因為作者發覺這項能力太過頭了,連同我之前所擁有所謂未來的記憶,也在漸漸消失。
如果不是未來在改變,那麼就是我的能力將會消失掉。
雖說算不上是什麼好事,但絕非壞事,我本就生來平凡,得失之間也不必太過追究,往常數十年來,我從不曾知曉未來,也是平平安安活到如今。倒不如說……反而叫我鬆了口氣,一個徐遙卿便叫我糾結不已,若以後再有千千萬萬個徐遙卿,恐怕……
不知道顧溫然是誰,也許對我而言並不是一件壞事。
我為玉貔貅尋了個空盒子,然後把它放在櫃子裏頭鎖好,若貔貅主人珍視此物,定然會折返回來找尋;若不來,便當藏個無關緊要的廢物,也沒什麼打緊的。
無事牽掛,自然好眠,我一夜無夢睡到大天亮,卻怎麼也想不到貔貅主人來的這麼快。
於那日過了應當不到半月,這幾日來我在屋子前頭鬆了鬆土,種了些花草,日日澆水照料,今日也發出新芽來了,綠油油的頗為喜人。修齊很喜歡它們,隻是這兩日連著踩折了不少小嫩苗,嚇得不敢亂動,每日都眼巴巴的蹲在一邊看它們。
不速之客,就在一個晴朗的午後,信步閑庭一般往往踱步而來,順便殺了一個人。
他神色悠閑,穿著一身青衫,背著手,平靜的仿佛隻是在自家後花園裏賞花散心一般,然後衝我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攪擾了。”半分沒有客人的拘謹之意,反倒隱隱有些反客為主的意味。
那死人倒在地上,暗器堵住了傷口,倒沒流出血來,看起來仿佛隻是暈在地上似得。
修齊抓著我的褲腿,把整個身體藏在我後頭,怯生生的說:“丹丹,睡……睡睡,地上。”小娃娃不懂,又不知道什麼武功路數,看在眼中,也隻以為是這個大人睡在了地上,又因見了陌生人頗為拘謹害怕。
有趣……死的這個人,竟然是白麵鬼。
白麵鬼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不過名氣極差,又因麵容清秀,身影飄忽得稱白麵鬼。他是個惡人,但不是個很有趣的惡人,反而可以說是一個令人作嘔又厭惡的人。江湖中許有比他更為窮凶極惡的大壞人,卻絕不會有誰會比白麵鬼更惹人反感。
因為他不如其他惡人,如君華卿此人,雖說大逆不道,弑師殺妻,然而生生死死一線間,總是幹脆利落。但白麵鬼不同,他尤其喜歡折磨他人,若有了感興趣的目標,便不動聲色的潛伏於暗處緊盯著目標,直至折騰到對方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方肯罷休,他於操控人心之上,實在整個江湖無人能出左右。
然而這般手段的白麵鬼,卻就這般輕輕鬆鬆,死在了我麵前。
被這樣一個年輕英俊,笑起來又頗為善良真誠,似乎平易近人的男子奪去了生命。
“收拾了吧。”我淡淡道,“想來你也並非有意,收拾完了便下山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也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那年輕男子好脾氣的笑了笑,然後與我道:“所以他這便……”他看了看修齊,又和煦笑道,“躺在地上睡著了。難不成前輩也要讓我躺下睡覺?”
“若你想。”我平靜道。
放在平日,我定然很願意更耐心些,但這名年輕男子初次見麵便在我家門口殺了人,又是當著修齊的麵,實在耗損去了我所有的耐性與好脾氣,但出乎意料,我倒是不討厭這個年輕男子,甚至隱隱挺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