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塞利納,哪陣風把你給吹過來啦?”
“牙醫,”塞利納夫人嚼著鬆餅,含糊不清地說,“我想既然來了,那就到哈利大街的那人那兒看看我的關節炎。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雖然哈利大街上治療各種疾病的時髦醫生有幾百人,勒斯科姆的確知道她指的是哪位。
“有好轉嗎?”他問道。
“我想是有的,”塞利納夫人勉強說道,“一個非同一般的家夥,出其不意地揪住我的脖子,就像是雞脖子一樣給擰了一下。”她小心地轉動自己的脖子。
“疼嗎?”
“那樣擰脖子肯定疼。不過時間短我還來不及感覺。”老夫人繼續小心地轉動著脖子,“現在感覺不錯。我多年來頭一次能從右肩膀上看到東西了。”
她實際驗證了一下然後驚叫道:
“我確信那是老簡·馬普爾呢,我原以為她死了多年了。她看來老得像一百多歲了。”
勒斯科姆上校向簡·馬普爾小姐那邊瞟了一眼,但井沒什麼興趣:伯特倫裏總有少數像這樣被他稱作“長毛老貓”的人。
塞利納夫人繼續說道:
“你在倫敦還能品嚐到鬆餅的惟一地方。真正的鬆餅。
知道嗎,去年我去美國,他們那兒在早餐菜單上也有叫鬆餅的東西,但根本不是真正的鬆餅!隻是些加葡萄幹的茶餅。
為什麼也叫鬆餅呢?”
她把最後一口沾滿黃油的食物塞進嘴裏,很不明顯地往旁邊看看。亨利立刻顯形,他不緊不慢,但像是突然之間就出現在塞利納夫人麵前。
“您還要點什麼,夫人?蛋糕?”
“蛋糕?”塞利納夫人想了想,拿不定主意。
“我們這兒有非常可口的芳香子實糕,夫人,我向您推薦。”
“芳香子實糕?我已經很多年沒吃過了,是正宗的嗎?”
“哦,是的,夫人。廚子有多年的秘方,我肯定您會喜歡的。”
亨利跟一個隨員使了個眼色,年輕人馬上退下去吩咐製作芳香子實糕。
“我想您去過新伯裏吧,德裏克?”
“是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我連最後兩場賽馬都沒看。
實在是糟糕的一天。哈利的那匹小母駒一點也不怎麼樣。”
“我就覺得它不會怎麼樣。斯旺希爾達怎麼樣?”
“最後是第四,”勒斯科姆站起身來,“我得去安排我的房間。”
他穿過休息大廳向前台接待處走去,同時注意到了室內的桌子和客人。在這裏喝茶的人數量驚人,就像回到了以前。戰後,把喝茶當作一頓飯已經有點過時了,但在伯特倫顯然不是那麼回事。這些人都是誰呀?兩個教士和奇斯爾漢普頓的牧師。對了,在那邊角落裏有一個捆著綁腿的人,一位主教,絕不會低於主教!看來這兒缺的隻是教皇了。
“職務最低也得是大教堂中的教士的人才能負擔起伯特倫的花銷。”上校想道。普通的神職人員是來不起這些地方的,可憐的魔鬼們。這樣再進一步想想,他不明白像塞利納·哈茨這樣的人怎麼能付得起,她每年隻有大約兩便士的錢來養活自己。還有貝裏老太太,從薩默塞特來的波斯爾韋特大太和西比爾·克爾——她們都跟教堂裏的老鼠一樣窮。
想著想著,他來到櫃台前,接待員戈林奇小姐親切地向她問候。戈林奇小姐是老朋友了,她認識旅館中的每一位老主顧,像對皇室成員一樣從沒忘記過一張臉。她看上去衣著老式但很可敬。鬃曲微黃的頭發(似乎很老式的發夾),黑色絲裙,高聳的胸前垂著一個碩大的金項鏈盒,還別了個刻有浮雕的寶石胸針。
“十四號,”戈林奇小姐說,“我想您上次住的也是十四號房間,勒斯科姆上校,而且很喜歡它。那間安靜。”
“我真不能想象你是如何把這些事都記住的,戈林奇小姐。”
“我們想使老朋友們住得舒適些。”
“來到這裏麵,使我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好像什麼都沒改變。”
他停住了,漢弗萊斯先生從裏麵的一個房間出來跟他打招呼。
漢弗萊斯先生經常被初來乍到的人當作伯特倫先生本人。誰是伯特倫先生,或者是否真的有伯特倫先生,這樣的問題已經消失在廢墟的迷霧中了。伯特淪旅館創建於1840年,但從沒有人有興趣追溯其曆史。它就那麼堅實而實際地矗立在那裏。有人把漢弗萊斯先生稱為伯特倫先生時,他也從來不糾正,如果人們希望他是伯特倫先生,那麼他就是伯特倫先生。勒斯科姆上校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不知道漢弗萊斯到底是旅館的管理者還是所有者。他覺得更像是後者。
漢弗萊斯先生五十來歲,風度很好,頗有下級部長的風範。他可以在任何時候滿足客人們不同的要求。他可以談論賽車商店、板球、外國**,可以講些皇家軼事、提供車展信息,他還知道時下上演的最有意思的劇目——向美國遊客建議去哪裏觀光,即使時間再短也能看到英格蘭特色。對於不同收入不同口味的顧客,哪些餐廳最適合他們就餐,他也是非常在行。他這樣熱心為顧客服務,井沒有貶低自己的身份。他不是隨時待命的。戈林奇小姐對這些個伺樣熟悉,並且可以高效地一點一點地轉述出來。時不時地,漢弗萊斯先生會像太陽般出現在地平線上一會兒,以他的個人關注使某個人感到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