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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皇上來陪王娡用膳說話。彼時她正逗弄著懷裏的煙雨,披一件家常的竹青色衫子,露出一點雪白細膩的脖頸來。
皇上就著她的手,細細看了一會兒煙雨,笑道:“朕的煙雨當真一天一個樣子。”。
王娡笑意柔和:“孩子長得快,連娡兒也覺得,煙雨比昨日重了幾分呢。”。
皇上取過桌子上一碟鬆香雪片糕,吃了一口問道:“昨日聽說你處置了一個你妹妹的宮女?剛生產完,何必動那麼大氣。”。
王娡捏著煙雨的小手,懷裏的嬰兒咯咯直笑,她柔柔道:“娡兒昨日也是氣急了。那個宮女,不能護主不說,反倒癡心妄想,企圖攀龍附鳳,若是留下她,以後必定是件禍事。這宮裏,人人都有人人的身分,也有各自的職責,若是都像那個宮女一樣目無尊卑上下,日後可不是亂套了?”。
皇上笑道:“你這番話,倒是很像大戶人家管家的呢。”。
王娡笑意嬌嗔:“鎮明慣會取笑娡兒。”。
皇上漫不經心道:“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你喜歡便由的你處置,隻一樣,別氣壞了身子才是。”。
王娡點一點頭:“娡兒明白。”。
兩人絮絮說起飛羽殿種種,王娡忽的想起一事:“娡兒如今已然生育,娡兒的母親也沒有再在宮中的道理。不若選一個晴朗日子,送母親回鄉罷。”。
皇上微微有些詫異,道:“何必這樣著急?你若喜歡,留你母親多住幾日也未嚐不可。朕不說話,有誰敢為難你?”。
王娡笑著撫上皇帝的手,道:“自是沒有人要為難娡兒。隻是娡兒明白,祖宗規矩不可廢,皇上厚愛,也不可恃寵生事。母親已經來了半月有餘,斷斷沒有再呆下去的道理啊。”。
皇上歎一口氣,反手握住她的手:“你若是堅持這般,也就由的你了。”。
二人雙手交握,殿中一片靜謐。然而王娡心中卻是思緒萬千,尋思如何才能與皇上提起自己腹中要說的事情。
半晌,她開口道,仍舊是不經意的樣子:“臣妾昨日抱著煙雨去給皇後娘娘請安,恰巧長公子也在呢,看見小公主喜歡的不得了。”。
皇上似乎有一點安慰之意:“陵城那孩子,性子倒也還不十分驕縱,想來日後和平陽也能相與的好。”。
王娡心裏冷冷一笑,臉上卻是柔和的樣子,道:“臣妾也是如此覺得,日後長兄幼妹,當真是一樁好事。昨日陵城臣妾瞧著也怪可憐見的,似乎很有幾分羨慕煙雨的樣子呢。”。
皇上不禁有些奇怪,道:“他是長皇子,有什麼好羨慕煙雨的?”。
王娡為難地笑一笑,道:“昨日長公子童言無忌,說起煙雨有生母陪伴,似乎羨慕的緊。”。
皇上眉頭皺了起來:“怎的,皇後待他不好麼?”。
王娡急忙道:“皇後娘娘待皇長子如同親生,可謂無微不至。隻是,”王娡微微一笑:“孩子麼,大抵是眷念生母的。”。
王娡看著皇上的臉色,又笑著道:“娡兒不過隨口說說罷了,鎮明不必放在心上。”。
皇上卻認真了神氣,摸著她的手道:“你有一句話說的是,孩子大抵眷念生母。隻是朕若是就這樣將粟婉容解除了禁足,似乎對你也甚是不公。”。
王娡笑意越發柔和:“娡兒怎敢與皇長子相較?別的不說,便是因為娡兒如今也是做了母親的人了,越發能理解皇長子的心境。畢竟,稚子無辜,從前種種,娡兒也隻當作沒有發生過。”。
皇上感動不已,吻一吻她的臉頰:“到底是你能夠識得大體。此番粟婉容出來,必得叫皇後好生教導她,日後不許任性草率了。”。
王娡靠在皇上懷裏,閉上眼睛,慢慢笑出來。縱使再英明的君主,也有被蒙了眼睛,迷了心智的時候,何況涉及到孩子呢?如今第一步已經做到,剩下的,隻需要好好籌劃即可。
她看得透徹清楚,此番選秀,不知選進來是何等樣人物。自己恩寵深重,難免成為出頭之鳥。可惜自己的家世不穩,也無法和那些女子抗衡。
然而粟婉容不同,她性子剛烈手段幹脆,且姑姑也在宮中,如若換了她來,想來還可以鬥上一鬥,自己隻消漁翁得利即可。
況且經由她的口,借著陵城那孩子的名義,更是名正言順,讓皇帝心生疼惜。
如此一箭雙雕之事,她怎會白白放過呢?雖是心有不甘,然而從長遠計較,自己走得這步棋當真是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