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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她在意男女,隻是如今現實便是這樣。今日姁兒生的若是個女兒,未必就有這樣的恩寵。
原指望她們姐妹一心在這宮中立足,姁兒一舉得男自然是好事。
隻是王娡心中始終有一層淡淡的陰霾不曾褪去,連帶著意誌都消沉了幾分。
半晌,她打起精神來道:“如今姁兒生了皇子,咱們雖是至親姐妹,禮節也不能疏忽。明日裏她那裏必定門庭若市,咱們也好趁著將禮品送過去。今夜開了庫房好生揀選。”。
容芷點一點頭,道:“奴婢們自會料理妥當,娘娘回去好生歇息才是。”。
王娡看一看如明月盤一般的月色,幽幽歎了一口氣。
第二日果然如她所料,姁兒的錦春宮人聲鼎沸,來往不絕。
王娡站在錦春宮外麵,如今西北寒風已經有些起來了,她笑道:“這樣看了,才知道什麼叫做始覺當日賤。”。
容芷捧著禮盒站在她身側,聲音溫和,聽不出情緒來。
她永遠是這個樣子,淡淡的不知悲喜,偶爾幾次笑逐顏開,不過半日便又是端莊和氣的樣子。
相較之下,青寒到底是她從家裏帶出來的,少了宮裏的規矩束縛,倒是活潑嘴快些。
容芷輕聲道:“娘娘已是位高,何必在意這些似錦繁花?繁花如流水,朝夕可逝。磐石和明月,才是永遠不變的啊。”。
王娡聽得她話中大有深意,不覺看她一眼。她卻還是平靜沒有波瀾的樣子,似乎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王娡淡淡歎了一口氣:“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將女子之心比作磐石,你也算是開天辟地第一人了。”。
她提一提自己的裙裾,露出蜀中錦繡花緞麵鞋,拾階而上:“咱們進去罷。”。
走進錦春宮,才發覺雖是深秋初冬,節氣還沒有到,卻儼然是滿宮覆以屋?,待溫而生。如今也算是正經的妃嬪樣子了,王娡心裏到底是有些欣慰。
姁兒正躺在那張梨花木的大床上。她脂粉未施,頭發鬆散地在腦後挽了一個丹鳳髻,身上隻套著一件素白的暗花寢衣,越發顯得她整個人眉眼盈盈,溫柔婉約。
她半倚在床上,手裏抱著一個湖藍色的天水錦繈褓。床前烏壓壓圍了一片人,皆是些後宮的妃嬪。
見王娡來了,眾人便要站起來請安。王娡笑著擺一擺手:“罷了罷了,地方狹小人又多,你們不嫌麻煩,本宮還害怕起來的風撲著了本宮的妹妹。”。
眾人聞言方才作罷。莫言明月卻掩著嘴笑道:“臣妾聽明白了。必定是娘娘的飛羽殿寬敞,因此嫌這錦春宮狹小呢。”。
王娡聽得她這樣說,不由得麵色一沉,也擔心姁兒聽了吃心。
還不等她開口,就聽見一個軟糯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笑意:“莫言姐姐到底不是咱們中原人呢,好些規矩也不懂。在其屋不言室陋,在其職不言位卑。這都是咱們從小就知道的道理,何況娘娘和王良人還是親姐妹呢?莫言姐姐若是有空,也該多花些心思在禮儀規矩上,不識字不要緊,不知禮罪過可就大了。”。
王娡訝然於這一篇話有理有據,滴水不漏,循聲望去,卻發現是程雙雁正微微笑著。她似乎是無心的樣子,頗為懇切地這樣說著。
明眼人都知道此話便是在嘲諷莫言明月鬥字不識,不懂規矩了。
平心而論也不算冤了她,莫言明月進宮數月,早有傳言說這位西域來的美人平日裏隻醉心於歌舞妝扮,胸無點墨,談吐也常常惹得宮女下人們偷偷笑話。
如今隻看她為了挑撥離間,自己挖坑自己跳也可以一窺端倪了。
倒是程雙雁,王娡不禁有些另眼相看。平日裏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誰知道說起話來這般條理清晰分明。
最難得的是雖是精心編排的話,說起來卻像是閑敘家常一般,讓人隻能羞愧,不敢動怒。
然而王娡也不願她們這樣吵鬧起來鬧到了姁兒,因此隻含笑道:“今日是本宮妹妹的好日子,你們一個個盯著本宮做什麼?容芷,去將本宮的賀禮拿上來。”。
姁兒聞言急忙推卻道:“姐姐平日裏送我的也不少了,何必在意這些虛禮?”。
王娡捧過盒子,誠懇道:“平日是平日,今日另當別論。生子而賀是祖宗法製,你我皆不可逾越。不要再推辭了,免得有對祖宗禮法不敬之嫌。”。
姁兒聽她這樣說方才作罷,小心翼翼將小皇子放在一邊的金絲鏤花枕頭上,雙手接過禮盒。
她手上的袖子滑了一截下去,露出一段白玉一般的手腕,手腕上套著一個濃綠的翡翠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