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娡知道自己不能看著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呢?然而腦子知道,心卻不聽使喚,她不住地飲茶,連帶著身體微微發顫。
青寒借著給她添茶的機會,在她耳邊極低地說了一句:“不是一個人,小姐也….別在胡思亂想了。”。
王娡知道她這是說給自己聽的,話中勸慰之意明顯,因此隻得勉強牽出一個笑容,低聲道:“我知道,你不要緊張。”。
然而比乍見之歡更為要緊的,便是日後怎麼辦。自己剛才的失態雖是在皇上麵前掩蓋過去了,隻是不知道落在了多少人的眼裏。若是有人借機生事,自己的那點秘密又能保持多久呢?
王娡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如今能夠揭開她一切疑惑的,便是當年親手將一切蒙上白布的自己的母親。
是該是時候讓母親入宮一趟了,如今姁兒隆寵恩重,自己也懷有身孕,若是表明了請母親進宮一趟想來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若是見到了母親,便可以逼問永涵最近種種,也自然能夠知道,周亞夫到底是不是永涵了。
那樣的眼神,那樣冷淡而疏離的態度,若是當真出自永涵,王娡便覺得萬箭穿心,難受的幾乎窒息。
如今知道此事的,除了青寒和自己,便就是一個姁兒了,隻是姁兒直到現在也沒有露麵,王娡難免覺得有些不安,不知發生了何事。
正當她胡思亂想著,就聽見崔萬海的聲音:“太後娘娘駕到,溫良人,粟良人駕到。”。
這樣的出場方式實在太過奇特,一時間眾人皆回頭去看,連帶著周亞夫也不禁有些好奇,轉了身子望向門口。
王娡覺得奇怪的便是,姁兒一向不是與粟婉容同進同出的,如今怎麼會和她一起過來?
還有太後娘娘,素來不喜粟婉容,尋常請安皆是五次不見三次,今日也實在是奇怪的緊。
難道說是太後親自去放了粟婉容出來,再邀上姁兒一同過來?如此實在牽強,那麼便隻能是姁兒去接了粟婉容,兩人再一同去找太後的緣故。
王娡心中有些淡淡的寒意,想起昨日皇上對自己說的,姁兒親自要求將粟婉容放出來。這兩人的關係,怕是遠比自己想的要深。
如今她雖然是姁兒的親姐姐,卻越發不知道姁兒在想些什麼了。好像是母親看著自己初長成人的女兒,一舉一動皆是陌生的。
她們一進來,便是殿內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皆看向了她們。
皇上皇後首先領著眾人對太後行了一禮。
太後自從失明之後,久居長信宮不輕易出來活動,今日氣色倒還好,也含笑受了眾人的禮,有皇後親自上前來攙扶著去最高處坐了。
接著便是姁兒,而今她儼然已經不是昔日人人都可以欺侮的那個位分低微的妃嬪,眾人看她的眼神也逐漸有些異樣。
雖說情願的也好,不情願也好,都是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問了一聲溫良人好。
人心冷薄如斯,世態炎涼如此。
這宮裏麵的人,早就在母親的懷裏就學會了如何見風使舵,怎樣拜高踩低罷。
姁兒還有些微微的羞赧,笑著向皇上皇後行禮。
皇上溫言體貼道:“如今你還在剛出月子的時候,切莫勞累過度,快些坐下來歇著吧。”。
姁兒這才揀著王娡右手邊的座位坐下了,對著王娡嫣然一笑。
她這樣坦蕩,王娡反倒不好意思責問她關於粟婉容的事情了,隻得暫且按下不提。
接著便是粟婉容了。她原來是最豔麗張揚不過的。想來也是麼,王娡還未進府之前,就是她一個人占盡了當時太子的寵愛,連帶著太子妃也要讓她三分。況且她生育有皇子,更是頭一份的尊貴。
隻是後來便是節節落敗了,連王娡也覺得有些心驚。
自己每每贏得這樣容易這樣圓滿,到底是粟婉容當真如此不堪一擊還是另有隱情。
百思不得其解,她隻得告訴自己,想來是和那雕一樣,縱使再凶猛淩厲,長期好吃好喝養尊處優,又沒有天敵,自然是會喪失警惕性,一擊即敗。
隻是心裏到底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的,因此王娡每逢遇到粟婉容之事,都必定慎之又慎,前走三後走四,必將每一步都考慮的穩重妥貼才敢出手,時刻擔心著一朝不慎,滿盤皆輸。
經曆此番變故之後,粟婉容也不複昔日豔麗的模樣。
尋常這樣的宮宴,她必定是濃妝華發,顧盼生輝,明豔不可方物的,也必然會早早到來,帶著那樣似笑非笑的臉孔等著妃嬪們挨個小心謹慎的拜見。
今日她卻打扮地極簡素,烏黑的長發用一支玉簪子鬆鬆挽起,盤在腦後。身上也不過是一件天水碧的繡花長衫,渾身上下一色飾物皆無,整個人如同雨後新荷般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