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樂就這樣看著平頭男哢嚓哢嚓將衣物上的吊牌都給剪下來,全部丟到袋子裏。
他也從起初的不知所措,變成後麵邊吃餛飩邊圍觀,最後連圍觀都省了,隻偶爾瞥沙發上不斷高起的女裝堆一眼。
過來送衣服?他見過品牌方給母親送當季新品的樣子,和這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平頭男把所有購物袋都掏空,扶樂原以為他要拿這些衣服去幹嘛,沒想到對方空著手站起來,開始在室內逛來逛去。
他將廚房衛生間客廳陽台都晃過來,這逛法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扶樂看著總覺得有種即視感,等前者進了主臥,他才恍然大悟:
像上門查贓物的阿sir。
更奇怪的是,即使平頭男把臥室裏的抽屜衣櫥都翻了一遍,葉時瑾也麵色平靜,過程中兩人甚至沒有進行任何交流。
他們僅僅在開始時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似的誰也沒開口。
扶樂不安地動彈了一下。
他是誤入了什麼警匪片場嗎?
他緊張地注視著平頭男的一舉一動,後者一無所獲地從主臥出來,又拿起唯一一個沒動過的袋子,進了廚房對門的那個房間。
奇奇怪怪的……
不一會,平頭男拿著空空如也的袋子踏出房間,反手關門之際,扶樂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好……”
平頭男聞聲抬頭,像是才想起這兒還有個人。他邊走過來去拾那一地的紙袋,邊道:“你是新來的?”
“啊?”
“經理沒告訴你離他遠點兒?”
“啊?”扶樂呆住,才反應過來對方是把自己當成“心痛欲裂”的少爺了,一時不知該哭該笑,“我不……”
“行了,我對你們的事不感興趣。”平頭男說,他似是憐憫又似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大概看在他長得嫩,眼神清澈一臉涉世未深的份上提醒了句,“交朋友前問清楚。”WwWx520xs.com
說完也不拖泥帶水,直接拎著一堆空紙袋離開了。
行吧,就當是對他長相氣質的讚美了。
扶樂哭笑不得之餘,又對平頭男的話產生了一絲困惑。
這人到底是來幹嘛的?為什麼經理要叫人“離他遠點”?
他偷偷抬眼望了葉時瑾一眼,後者依舊一臉平靜,夾著隻餛飩慢慢往口中送。
扶樂捧著鍋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正準備去廚房把鍋洗了,眼角餘光便瞥見葉時瑾身形微晃撲到床邊,不等將手中的碗放下,低頭一口嘔了出來。
他嚇了一跳,連忙衝進房裏,葉時瑾搗著嘴,未曾消化的餛飩和湯水順著手腕一路往下淌,他蹙著點眉心,神色與其說痛苦不如是厭倦,半闔著眼摸索著把碗推到床頭櫃上。
得虧扶樂跑得快,正好將搖搖欲墜的碗扶住,他眼疾手快把邊上的紙簍拖過來,接住葉時瑾又一口穢物,無措地去拍他的脊背。
扶樂能感覺到對方突出的脊柱在自己掌心下一抽一抽地顫抖,有些摸不準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發燒嗎?可剛剛還好好的啊。
葉時瑾幾乎把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最後幹嘔的時候連身體都撐不住,整個人往下折。
扶樂在旁邊扶著他,膽戰心驚看他搜腸刮肚地吐,最後連幹嘔的力氣都沒了,隻一個勁發顫。
他等了一會,小聲問:“還想吐嗎?起來好不好?”
好半晌沒等到回應,扶樂又更小聲地問了一遍:“起來好不好?”
這才見葉時瑾微微點了點頭。
扶樂攙著他讓他靠回床頭,葉時瑾的額發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了,濕漉漉地貼在頰上。他麵色是紙樣的白,眼周又仿佛搽了胭脂似的紅,睫毛被沁出的淚水洇濕,一綹一綹地粘在一起,顫動時在眼下留出一片水跡。
他勉強睜眼去看扶樂,沒能說得出來話。
扶樂福至心靈,抽了紙去擦他的手:“床上沒有髒,地上我待會兒收拾好嗎?”
葉時瑾慢慢眨了眨眼,聲音啞得聽不到:“不用。”
扶樂把這句話當成耳旁風,徑自繼續,大概是真的沒什麼力氣,葉時瑾也沒有爭,甚至溫順地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擦幹淨了。扶樂鬆口氣,把紙丟進垃圾桶,端起剩了一半的杯子遞到他嘴邊:“不要喝,漱完口吐出來,等會給你重新倒一杯。”
葉時瑾靜靜看他。
他睫毛上還有細小的水珠,眼瞼眨動時水珠也隨著動作微微顫動,將墜欲墜。
扶樂沒等到他張嘴,有些凶巴巴地瞪大眼睛:“漱口,你不難受麼?”
對方又沉默了片刻,才默默就著他的手含了口水。他鼓著腮幫抬眸盯了扶樂一會,慢吞吞吐回去。
扶樂滿意地抓著杯子站起來。
那碗餛飩統共少了不到一半,現在一部分濺了一地,另一部分魂歸垃圾桶。扶樂有點摸不準要不要留著它,但以己度人地想,就算葉時瑾還能吃下東西,恐怕也不想再見到這玩意,就也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