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內。
旺角、觀塘,足足幾百號警察,外加一位警務處副處長,全都在看一個老頭的表演。
姚在山著實是超常發揮,將他是如何被匪徒劫持,遭了無妄之災,雷耀陽又是如何不顧及他的安全,命令警察開槍,後來又是如何逼供,想要冤枉他。
種種事跡,究竟是人性的缺失還是道德的淪喪!是罪惡的爆發還是陰謀的無奈!
那叫一個“聞著傷心,聽者流淚。
加上他本身就有槍傷,而且年老體弱,白發蒼蒼,引得不少警員的同情。
當然,同情的警員裏,全部是觀塘的警員,絕對不包括一個旺角的人。
良久,姚在山說完事情經過,鄧誌強立即站出,總結道:
“處長,你都聽到了吧,旺角警署署長雷耀陽,原來一直以來就是這麼破案的“一位港綜市合法商人,今年還剛剛受到過稅務部部長嘉獎的義商,就因為巧合,便遭受到這樣的重傷下場,更差點被他強冤入罪。”
“還有啊,處長,裏麵有三十幾具外籍人士的屍體,全部死於我們警方的槍下。這要是傳出去,公眾恐怕會嘩然一片,外界對於我們警方的辦事能力,都會產生質疑的。”
“或許各國領事館,都會出麵,對我們施壓。”
“恩?”
行動副處長聽得眉頭微皺,由於根本不了解實情如何,所以不能判斷。
他頻頻看向雷耀陽,暗示很明顯,是讓雷耀陽給他通通氣,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再看雷耀陽,麵無表情,突然喝道:
“鄧sir,你讓我們所有人停止工作,聽你在這兒對我進行所謂的指控,原來全部的證據,就是一名罪該萬死的偽鈔罪犯的胡說八道嘛?”
“雷耀陽,你還想冤枉人,什麼偽鈔商人。姚老先生是姚氏集團首腦,姚氏集團,是一家文化集團,主營報紙和雜誌,怎麼可能和偽鈔扯上關係。”
鄧誌強先前壓根沒進工廠看過,更別說看到偽鈔,所以說話也是硬氣,馬上反喝了回去,半分不讓。
“嗬!”
雷耀陽冷冷一笑,看向行動副處長,請示道:
“sir,不如讓我來講一下整件事的真相“好,耀陽,你說。”
行動副處長當然沒有異議,甚至有些急切想從雷耀陽口中知道事情。
鄧誌強挺著大肚子,一臉冷笑,倒也不阻止。
他認為,自己已經是贏了,雷耀陽現在就算說出一朵花來,也已經掩蓋不住他冤枉人、爛殺外籍人士的罪過。
其他警員,亦打起精神,或是仇視,或是期待,或是平靜、或是恨恨,側耳聽著。
“現在案子已經破了,這單案子也就不再是機密。”
雷耀陽先是一句前話,這才進入正題道:
“整件事,還要從前不久總部下達命令,說是我們旺角警署一名警員,他哥哥在台北被警察抓捕開始。”
“台北警方懷疑,他哥哥涉嫌一單偽鈔走私案件,所以要請他家人,也就是我們旺角警署那位警員,過去協助調查。”
“恩,總部確實有這道命令,還是我親自向你傳達的。”
行動副處長點頭,立即佐證了雷耀陽的話。
鄧誌強倒不會認為行動副處長會這樣幫雷耀陽撒謊,信是有這件事,冷笑道:
“旺角警署真是英才如雲啊,家屬裏麵連做偽鈔的都有,厲害!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怎麼能做上警察的。”
“嗎的!”
這話一出,鍾立文、馬軍、關祖、阿浪等人無不一臉惱怒,小聲咒罵其他旺角警署警員臉色也都不好看了,恨恨看向鄧誌強。
這個王八蛋,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啊,什麼英才雲集,根本就是諷刺。喵喵尒説
雷耀陽鷹眼銳利,直視鄧誌強,一字一句道:
“在港綜市做警察,雖然沒有明確的背景調查,但如果有家屬涉嫌犯罪,按理說,的確很難成為警察。”
“所以,我們港綜市皇家警察的家世,可以說是全世界最清白的。”
“既然是清白的,其中當然就有誤會。”
“也就在我吩咐手下準備好,已經訂好機票,去往台北協助調查時。那邊的警方傳回消息,說一切隻是誤會,他們抓錯人。”
“我那位下屬的哥哥,也已經被他們放了,並且回來港綜市。”
“原來隻是誤會啊。”
行動副處長點頭,其他不少警員也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可是聽了半天,他們並沒聽出和案子有什麼關係的。
雷耀陽也沒賣關子,繼續道:
“他的哥哥回來之後,當時是我和我那位下屬前去接他。在出閘口時,那人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並且一再告訴他弟弟,他這次被人陷害,受了很大的罪。最後要不是台北那邊的警方夠厲害,他差一點出不來,還會被扣上一個“販賣偽鈔”的罪名,並且連累到家人。”
“對此,那人十分自責,並且告訴我們一些他的懷疑。”
“他懷疑就是他的老板,用出差的名義指示他去台北,又在他行禮裏麵放了許多偽鈔,想要冤他,目的不明。”
“而他,所任職的企業,正是姚氏集團,他所懷疑的人,正是姚氏集團首腦姚在山。”
“恩?”
鄧誌強隱隱覺得有些不妙,看了一眼身邊姚在山。
姚在山卻是又哭又叫,大聲道:
“胡說,這全是胡說八道。我一個正經商人,怎麼會和偽鈔有關係的。我每年納稅過千萬,這些年公司發展非常好,怎麼會自甘墮落,跑去搞偽鈔!”
聽到這個解釋,鄧誌強心裏一定。雷耀陽也不反駁,自顧繼續道:
“我當時就覺得,既然關係到了偽鈔,或許其中牽扯到大案,所以馬上上報給了sir。”
“sir英明,覺得這件事雖然沒線索,但已經有了源頭,又關係到一個同事以後的前程,所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允許我開檔案,調查這件事。”
“我靠,處長這麼講義氣的嘛?”
“真是愛護手足啊,這點小事都要去查。”
“雷sir不是說了嘛,為了一位手足的前途嘛,他也是夠義氣的。”
警察也是人,而且現場大多底層警員,聽到雷耀陽這番講述,無不有些“感同身受”。
誰也不敢保證,以後不被家裏人坑,坑得自己沒了前程。
所以一聽處長竟然為了一個根本沒點矛頭的事情,就允許雷耀陽開檔案調查,真是感動了。
他們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起來。
而行動副處長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幾年與雷耀陽的相處,卻是清楚這就是自己親信,一定不會坑害自己。
根本沒有猶豫,行動副處長馬上站出,義正言辭道:
“在我心裏,隨便一位手足的前程,都要比一件大案更加重要,不錯,是有這件事,是我允許雷sir開檔案調查的。”
雷“好領導啊!”
“處長雷樣的。”
隨著行動副處長的承認,眾多不知情的警員,雖然表麵什麼不敢說,但心裏大讚不已,無不向行動副處長投去崇敬的目光。
行動副處長看得清楚,站得更直,心裏美滋滋,和氣道:
“耀陽,你繼續講!”
“好。”
雷耀陽點頭,話語道:
“得到sir的允許之後,我馬上召集旺角警署精銳力量,就為這件事,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
“由於我屬下哥哥的配合,我們專案小組進展飛快,很快就查明,在我們港綜市這個地方,確實存在偽鈔集團,還是國際集團。”
“而這個國際偽鈔集團的首腦,正是姚氏集團首腦姚在山。”
“我們不僅查到他偽鈔集團首腦的身份,更是查清楚,他長期與國際殺手勾結,用自己在港綜市的影響力、財力,庇護他們的安全。”
“國際殺手返還給他的回報,就是用武力保護他的安全。”
“由於案情重大,當時我又找到大sir,研究對策,最終布局,在今晚,成功將偽鈔集團與國際殺手一網打盡。”
說到這裏,雷耀陽還特意看向行動副處長,一手指向姚在山,話道:
“sir,當時您也見過這個罪犯的照片,他現在被我們打傷,一身血跡,或許您沒太認出來。”
“哦?”
行動副處長看了一眼姚在山,對於整件事,還是有些懵。
隻不過行動副處長比起一般警界高層,江湖氣息更濃鬱一些,既然選擇信任雷耀陽,那就一信到底。
猶豫隻是兩秒鍾,行動副處長馬上裝出一副恍然大悟道:
“原來是他啊!”
“胡扯,這全是胡說八道,各位阿sir,我冤枉啊。”
姚在山這會兒,就像踩到尾巴的貓,淒慘大叫起來,老淚縱橫,全然不認。
鄧誌強眉頭微皺,心裏感覺不妙,話道:
“雷sir,有沒有罪,不能就你紅口白牙,在這兒說吧,你有證據嗎雷”
“嗬!”
雷耀陽冷冷一笑,看向鄧誌強,不屑雷:
“鄧sir連自己人都不信,卻是信外人。剛剛這個罪犯,還不就是紅口白牙胡說嘛,鄧sir為什麼連查都不查,就完全信了他呢?”
“或者說,鄧sir和他早就認識,早有勾結!”
“你胡扯,今天之前,我從沒見過他。”
鄧誌強大驚,一句解釋後,又道:
“雷sir,你不要在這裏胡攪蠻纏了,你到底有沒有證據,如果沒有,那你就是冤枉人。”
“雷震!”
行動副處長此時也小聲叫了一句,意思很明白,這種事確實需要證據,而且得全。
雷如果什麼都沒有,就算行動副處長是處長,也不可能硬幫著雷耀陽把人強行入罪。
“大sir,由於事態緊急,所以許多事,我都沒來得及向你報告。正好,現在案子也破了,大家都在,我手上所有證據,就當著大家的麵公開,免得有些心懷叵測的人,用權勢包庇犯罪份子。”
雷耀陽一番拐彎抹角的諷刺,隨即大手一揚,話語道
“sir,請跟我來。”
“好!”
行動副處長同意,立馬跟著雷耀陽走。
旺角警員也集體跟上,除了知情者外,其實大部分人也有很多是搞不明白的。
正好,現在署長解釋一切,自己也弄清楚一點。
而觀塘警署警員都沒動,看向鄧誌強。
鄧誌強被看得有些惱,氣憤道:
“看著我幹什麼,跟上啊。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麼證據,說出什麼花來。”
很快,在雷耀陽的帶領下,眾人來到那群鬼佬的屍體前麵。
嘔!
嗚哇
先前觀塘警員,可沒有全部進入現場,這會兒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場景,許多經驗尚淺的警員,皆難受起來。
旺角警署的人敢情這麼狠啊,一下子殺這麼多人,簡直劊子手。
許多觀塘警員做警察時間也不短了,可都沒聽過這種事。
行動副處長雖然早在電話裏聽雷耀陽說過,可親眼看到這種場麵,心裏也有些不好受,胃酸直湧。
但行動副處長到底是處長,見識過無數大場麵,強自振作後,嚴肅道:
“耀陽,這些都什麼人?”
雷耀陽環顧一圈,最終目光定格在那群死屍旁邊,一位中年軍裝警員身上,招呼道:
“廣叔,都查清楚了嗎?”
中年軍裝警員似乎沒想到雷耀陽這會兒會叫他,特別眾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感覺就像明星,頗為有麵小跑上前,廣叔遞上一個厚厚的本子,踏步敬禮道:
“署長,除了五具屍體難以辨認,其他都已經查清楚了。”
雷耀陽接過本子看了一眼,嘴角馬上流露出笑意,順手遞給行動副處長:
“處長,您看看!”
行動副處長接過本子,本來嚴肅的臉,瞬間鬆弛,而後更是有了笑容。他越翻越快,最終大讚道:
“好,做得好,殺得好!”
帶著激動的語氣,行動副處長看向那中年軍裝,親切道:
“廣叔是吧?”
呃……
廣叔被叫得一愣,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要知道,這可是堂堂警務處副處長啊,稱呼自己一聲“叔”,這簡直能讓自己吹噓一輩子。
等了兩秒,沒等到廣叔回答,行動副處長也不介意,遞還本子,話語道:“剩下的五具難以辨認的屍體,好好辨認一下,好好的查。如果實在查不清楚,通知鑒定科,讓他們派人過來幫手。”
“既然這些人是一起的,那就一定沒有一個是冤枉的。”
“yes,sir!”
廣叔聞言,這才總算有了回應,接過本子,整個人紅光滿麵,以這輩子最標準的姿勢敬禮。
“很好。”
行動副處長拍了拍廣叔肩膀,極度親近。
“這!”
除早知道這群鬼佬身份的旺角警員外,觀塘所有人都震住了。
處長這是吃迷魂藥了?
以他的身份,竟然說出“殺得好”這種話。
這要是被外界知道了,一定會引起嘩然的。
鄧誌強好奇到極點,疑問道:
“處長,上麵寫得什麼?”
行動副處長這會兒再看鄧誌強,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順眼,還好自己信任雷耀陽,如若不然,不僅會失去一個天大的功勞,還會和自己最給力的親信產生隔閡。
一念至此,行動副處長本來還喜悅的臉,瞬間鐵青,吩咐道:
“廣叔,你給我們鄧sir念念,看看他所謂的這些外國友人,都是些什麼人”
“yes,sir!”
廣叔答應一聲,馬上翻開本子,一五一十念起來。
“意大利卡納瓦森,一九七八年至一九八三年期間,於意大利殺害八條人命,五男三女,其中包括意大利鞋業大亨、意大利知名冰淇淋商人,一位意大利退休法官。”
“一九八三年,被意大利警方查明並且通緝,通緝令等級S級。”
“一九八四年,國際刑警總部也發布通緝令,等級A。”
“法國姆比亞,一九七零年至今,涉嫌多起謀殺案,證據充分的,就有十八宗之多。受害人三十二位,其中三十死二重傷。去年法國公布通緝排名,其排名第九位,受害者家屬懸紅五百萬。”
“西班牙韋伯伯特,一九八一年出道,遊走於世界各地,國際知名殺手。有資料顯示,一九八一至今,歐洲多起爆炸案,都和他有直接關係。”
“一九八四年,巴西火車爆炸案,更確定是他做的。僅那一次事件,就造成一百多人喪生。美國FBI,國際刑警、巴西警方,都發出通緝令,並向全世界懸紅三百萬,征求有關於韋伯伯特的線索。”
“南非阿德巴約齊奧,一九八五年,震驚世界的阿拉伯王儲被殺案,當場抓住三名殺手,逃跑六名。其中一名,經南非警方查證,正是這阿德巴約齊奧。”
“阿拉伯王室,懸紅一千萬,新聞公告,無論世界任何組織,無論生擒活捉他,一經證實,馬上給錢。”
“美國……”
諾大的地下停車場,隻有廣叔一人,那帶著些粗礦的聲音。
所有警員別說是開口說話,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聽露一個字。
鄧誌強與姚在山,聽得也是臉色大變,冷汗直冒。
鄧誌強這還是第一次知道,敢情這些被殺的鬼佬,全部是這種人。
要不國際殺手,要不國際罪犯,最差的,都被本國通緝。
大部分,更是屬於國際刑警總部的通緝犯。
還有好幾位,竟然在通緝令上排名靠前,都快趕上“恐怖份子”了。
難怪處長會那麼激動,喊出“殺得好”三個字。
擊斃他們這票人,不僅無過,反而是獎,大獎啊!
“媽的,這不坑死個人嘛。”
心裏罵娘,鄧誌強不由看向旁邊姚在山。
此時他就算是傻子,也開始懷疑姚在山有問題了。
哪兒會有這麼巧的事,這麼大一群國際殺手聚集一塊,還正好劫持你。
而姚在山心裏也直跳,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讓手下找一些國際殺手回來,竟然這麼“國際”,隨便一個,都屬於該“千刀萬剮”類型的。
“sir,我念完了。”
這時,廣叔合攏本子,聲音都有些沙啞,情緒卻非常亢奮道。
“恩!”
行動副處長剛剛自己就看了一遍,但現在親耳再聽一遍,還是感覺美滋滋。
點了點頭,行動副處長瞟向鄧誌強,命令道:
“把本子交給鄧sir,讓鄧sir看清楚這些國際友人。”
“是!”
廣叔答應一聲,馬上將本子遞到鄧誌強身前。
行動副處長還嫌不夠,又招呼道:
“你們誰有興趣的,也都可以看看,看看上麵資料是否屬實。我雖然很信任耀陽,但他們辦事,也難免有疏漏的地方,你們都看清楚點,是不是有冤枉的人在裏麵。”
呃
這話傻子都能聽出,行動副處長是對觀塘警署的人說的。
無疑,行動副處長對觀塘警署已經很不滿了。
鄧誌強尷尬接過本子,他身後幾名觀塘高層,亦有幾分尷尬,探頭去看。
這一看之下,他們全都沒話說了。上麵記載太清楚了,每一頁上麵,不僅有國外通緝令、照片等等,下麵還有剛剛照出的死者麵容照片。
兩者一對比,即便不是百分百,長相最少也有八成。
如果一個人還可能是認錯,可現在二十幾號人都對得上,指定沒錯了。
有一位觀塘高級督察不知道是腦子不好使,還是想出風頭,突然話道:
“sir,這不是還有五具屍體,並沒確認身份嘛,說不定這五位就是無辜話沒說完,他自覺就禁聲了,因為他發現氣氛不對,許多人看他的目光,都變得詭異起來,有同情,有鄙視,有笑話,還有看傻子
行動副處長臉色更是瞬間陰沉到極點,喝話道:
“和這麼多國際犯罪份子混在一起,還能夠是好人嘛。”
“就算查不到他們的身份,也一定是隱蔽很深的罪犯,這是毋庸置疑的。”
說著,行動副處長看向鄧誌強,極為不滿道:
“鄧sir,你們觀塘警署的警員連這麼簡單的案情都分析不出來,平時是怎麼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