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泋這一夜睡得很沉,隻在將睡未睡的時候聽溫周二人討論了一下鬼穀啊天下武庫啊什麼的,之後她便沉沉陷入睡眠連個夢都沒做。
早晨起來她是被手腕處傳來的拉扯感弄醒的,迷迷糊糊的睜眼看去,隻見顧湘正拉著她的手,往下扯她帶著的琉璃甲手串。
見東方泋醒了,顧湘並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或者不好意思,反而加大了拉扯力度,連內力都用上了。
“阿湘,你在幹什麼?”東方泋揉揉眼睛坐了起來,迷茫的看著四周破敗的情景,空蕩蕩的腦子裏神智逐漸回籠。
周子舒和溫客行二人就站在一旁看著顧湘的舉動,像是在觀察著,又像是在等待著一個結果。
“真的扯不下來誒!”顧湘最後使了把力氣,差點把自己拽一跟頭,隨後蹦跳的走向溫周二人說,“主人,真的拽不下來誒!”
不知為什麼,東方泋看著溫客行的臉色有些黑。至於周子舒,他已經夠黑了,所以看不太出來其他東西。
“這手串除了我自己誰也摘不下來,除非把我胳膊切了。”東方泋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抬眼看著他們問,“怎麼,你們要?”
見那二人隻是看她並沒有說話,東方泋索性將手串摘了下來,遞給他們二人:“有用就拿去,但還請務必讓外人知曉這琉璃甲已經不在成嶺身上為好。”
東方泋眉目間一片坦然,動作不似作假和虛偽,見狀,溫客行和周子舒對視了一眼。
“阿湘隻是好奇你編的這個琉璃甲手串,想摘下來看看。”溫客行搖著扇子最先說話了,“我跟她打賭她鐵定摘不下來,可瞧瞧,又是我贏了,是不是周兄?”
周子舒微不可查的一點頭,向旁邊還在酣睡的張成嶺走去。
“那阿湘可賭不過你。”東方泋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戳破溫周二人的小心思,將手串重新戴好,然後對阿湘說,“阿湘,你別總掉你主人挖的坑裏。”
“就是,我主人心眼可多著呢,就會欺負我!”阿湘嘟嘟嘴,轉眼已經將熄滅的篝火又挑燃了起來。
溫客行無奈的一搖頭,搖著扇子坐回了火堆邊,拿起一旁不知何時已經盛滿清水的鍋洗了洗手。
那邊周子舒走到張成嶺身邊,為他診了診脈,發現脈象確實平穩了許多,些微鬆了口氣,於是打算拍醒對方。
“你讓他再睡會兒吧。”東方泋將清水端來自己這邊沾濕了帕子邊給自己擦洗,邊道,“你現在弄醒他也沒辦法動,再過一個時辰,他自然就又能活蹦亂跳的了。”
周子舒聞言看了張成嶺一會兒,才歎了口氣坐了過來。
早餐是昨天的蜜水加熱就著剩下的饅頭,都是行走江湖的人,環境受限,隨便對付一口是常有的事,沒人會嫌棄簡陋。
張成嶺醒來的時間比預計要早上一些,起來之後懵了一會兒,隨後按了按自己傷口,發現如同沒有受過傷一樣,一點也不疼了,不由真誠的向東方泋道了謝。
“沒事,咱倆也認識不少時間了,我受你家照顧這麼久,幫這點兒忙不算什麼。”說完,便將成嶺的那一份早餐遞給了他。
幾人匆匆吃過,周子舒便打算帶著張成嶺上路。太湖距離這裏隻遠不近,他身體這種情況,自然是早點兒將人送到完成囑托是最重要的。
“周兄,我瞧你我二人緣分匪淺,幹脆結伴而行如何?”周子舒離開之前,溫客行叫住了他,“你要送這孩子去太湖,路途迢迢,我呢正好有一艘畫舫,也想領略一番太湖風光,我們不妨一同走水路去,豈不舒坦?”
然而溫客行話還沒說完,周子舒一擺腦袋,示意張成嶺和東方泋隨他離開。
“小可生平,最不喜歡有緣人風餐露宿,雨打風吹——”
身後的溫客行還在聒噪,而周子舒三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破廟的門口。
“噗哈哈哈,老溫真滴是有點慘。”走出了一段距離,東方泋還是忍不住笑意,她對周子舒說,“我光聽著就覺得他語氣委委屈屈的,像一隻戰敗了的花孔雀。”
周子舒歎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姑娘,你和溫公子也不遑多讓。”
“那我可比不上他,至少我沒當著你的麵誇你生的美,誇你骨頭美,誇你臉和骨相不相配。”東方泋也不惱,腳步輕快的墜在他們後麵。
張成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終於問出了心中很久的問題:“周叔,你和泋姐姐很熟嗎?”
周子舒腳步略一停頓,他像是疑惑了一下,隨後才說:“隻見過幾麵。”
張成嶺聽後心中了然,然後又生出些許向往:“泋姐姐,周叔,以後,我也想像你們二人一樣,等大仇得報,便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廣交朋友。”
“會的小成嶺。”東方泋拍拍他肩膀,“就你這個發展潛力,以後絕對是武林中的一股泥石流。”
張成嶺聽後不明所以,倒是周子舒餘光瞥了東方泋一眼,心道沒想到這人也看出了成嶺的潛質,就是泥石流這種比喻他到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要是能再聰明點兒就好了。”東方泋突然又找補了一句。
張成嶺&周子舒:……
這一走,就不知走了多少時候。雖然一路上樹叢茂密風景秀麗,東方泋和周子舒體力也不錯,可初出茅廬從未遠行過的張成嶺卻有些受不住了。
本來是東方泋落在後麵,現在卻變成張成嶺腳步有些踉蹌的墜在周子舒和東方泋身後,時不時的還要擦擦不停往外冒出的汗。他特意看過周叔和泋姐姐,這倆人就跟沒事兒人一樣,氣息都不見紊亂幾分,更別提出汗了。
張成嶺見狀又開始跟自己較勁,憋著勁的猛地發力,努力並排跟他們繼續往前趕路。
周子舒看了一眼張成嶺的模樣,暗自無奈歎氣,他停住腳步,高聲嚷道:“我累了,咱們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
聽見這句話,張成嶺明顯鬆了口氣。
東方泋卻拿眼偷偷去瞄周子舒,促狹的看著他。周子舒沒心情搭理東方泋,向著前方有些開闊的地方走去。
誰知,原本被周子舒看上的用來歇息的地方卻有了人。
溫客行和顧湘二人坐在那裏,悠然自得的飲茶欣賞風景,全然沒有旅途的狼狽,見到周子舒三人,溫客行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朋友,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
“周兄。”他搖著扇子,得意的仿佛開了花,“沒想到咱們有緣人又相聚了,大熱天的,喝杯茶解解暑啊。”
周子舒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溫客行好一會兒,就在溫客行以為他會說出什麼的時候,對方卻隻是吝嗇的賞給了他一段目光,隨後拔腿就走。
“啊喲,某人又被無視了。”路過溫客行時候,東方泋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你得繼續加油啊,老溫。”
“那是自然。”溫客行看著三人的背影晃著扇子,一臉的誌在必得,“我溫客行看上的人,自然不會讓他跑了。”
此時此刻的周子舒從來沒有如此希望自己的五感趕緊消失,這樣大概就不用聽這兩個不是人的東西胡言亂語了吧。
隻有跟在後麵的張成嶺心裏苦,他好想休息啊……
好在,沿途風景確實不錯,可以歇腳的地方也不少。擺脫了溫客行,周子舒三人又來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湖邊。天窗首領先是細致入微的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有那隻聒噪的花孔雀,才招呼成嶺過來。
“來喝口水解解渴吧。”說著,自己先撩了捧水,順便擦了下露在外麵的皮膚來降溫。
張成嶺又熱又累又渴,此刻見到水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撲了上去,恨不得整個人都泡在涼快的湖水裏。
東方泋盯著周子舒擦完了手腕和脖子,又盯著對方拿起酒壺喝了從溫客行哪裏灌來的酒,腦海中突然出現了疑惑。
周子舒這一路被盯,對目光很是敏感,見對方還不移開目光,不由問道:“東方姑娘,可是在下臉上長花了?”
“這倒不是。”東方泋果決的搖頭,隨後道,“我隻是突然有個問題。”
周子舒聞言看了過來,他雖沒有答話,皺著的眉頭已經表明他想知道是什麼問題。
“你如果一直不卸掉易容,那豈不是一直洗不了臉?”東方泋忽然語出驚人。
周子舒:……
還好他沒現在喝酒,不然八成會被嗆死。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溫客行顯然是聽到了方才二人的對話,搖著扇子再度出現,“不梳洗可怎麼行,周兄正好可以借著這清澈的湖水洗漱一番,不知周兄以為如何?”
周子舒:……
見周子舒沒答話,溫客行也不尷尬,他有千萬種方法自說自話,他毫不見外的打了聲招呼:“周兄,我們又見麵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周子舒隻覺得自己有些牙疼,他忽然看了眼東方泋又看了眼溫客行,遂指著溫客行那邊對東方泋道:“東方姑娘,你還是跟著溫公子一道走吧,總歸都是殊途同歸嘛。”
哪知東方泋嗤笑一聲,堅定的搖了搖頭:“老周你想多了,老溫是跟著你一路走來的,我可沒沿路留記號或者通風報信什麼的。”
“那是,我和東方姑娘可不熟,見麵的時間還沒周兄和她見麵的時間多。”溫客行搖著扇子緩緩靠近周子舒,站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位置,目光深沉的看向對方,“我和周兄能如此頻頻相見,看來緣分一定不淺。”
周子舒終於沒了脾氣,一副‘行啊你們’的表情點了點頭,邁開雙腿大步離開。
“喲謔,美人生氣了。”東方泋落後一步感歎,“老溫,任重而道遠,你要堅強。”
堅強是個什麼鬼哦……顧湘聽了東方泋的這句話隻覺牙酸。
溫客行從善如流的點了下頭,目送那三人再度離開。隻不過,他發現,東方泋卻是將雙臂的袖子全部向上卷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覺得對方戴著琉璃甲手串的地方更顯眼了一些。
剩下的路周子舒隻顧向前走,連成嶺跟不上都不想管了。又不知走了多久,張成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