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是被人推醒的,我隱隱約約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畢竟一般情況下賴床的都是爸爸,每天早上都是我早起負責喊爸爸起床上班。
“啊……咳咳咳。”我想睜開眼睛,但眼皮上像是吊著砝碼沉得睜不開。肌膚在發燙,骨頭在發疼,我擰著眉難受得想在床上翻滾,但是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喉嚨又癢又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說話。”我模模糊糊聽到爸爸嚴肅的聲音,脖頸被他托了起來,與此同時溫熱的液體順著咽喉流進胃裏。
“你發燒了。”三秒後他篤定地說道。
……我猜也是,所以麻煩爸爸趕緊喊與謝野醫生過來替我續命了。
我張了張嘴,對方立馬又嗬道:“別說話,我去拿醫療箱。”
——給與謝野醫生打電話啊,拿什麼醫療箱,爸爸你這個連電車都不會坐的人知道要喂我什麼藥嗎。
我努力伸手拽住他,企圖讓他看懂我的意思。
“哈?你不相信我,”他一下子就不滿了,“名偵探是無所不能的。”
爸爸你都會說自己是名偵探了,為什麼要搶醫生的活。
我們對持了三秒,他才踩著重重的步伐氣鼓鼓地去打電話。如果不是我病著,估計他會狂戳我的腦門來發泄怒氣。
聽到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我放鬆下來又陷入了似睡似醒昏昏呼呼的狀態。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找回自己的意識的時候,就聽到幾道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說話。
“昨晚著涼了,我開點藥先讓佳子吃下去,要是傍晚還沒退燒就打針。”
“與謝野,平常劑量的四分之一就綽綽有餘了。”
“亂步先生?我已經按照幼兒的配置減少藥劑了。”
“並不是因為這個,她對藥物和疼痛都比尋常人敏感,所以現在才會這麼難受。”
“誒?是先天體質原因嗎?”
腦袋像是有人拿著湯勺在攪拌,我努力想分清到底是誰在說話,但怎麼都思考不了。恍惚之間,我聽到爸爸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他說:“作為商品,為了討好那些有錢人她被犯罪組織做過人體實驗。”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那些都過去了,沒有人可以再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有一隻溫暖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爸爸輕聲說道,“佳子,爸爸是無所不能的。”
今天的爸爸格外煽情啊。
昏昏沉沉的我冒出了這個想法,很快就在藥物的作用下陷入了沉睡。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吵架,但吵架聲很快就平息下來,有人把我抱在懷裏。他哼著安眠曲,我總覺得這首不成調的曲子有些熟悉,但是太陽穴在一抽一抽地疼,實在思考不了。
“過去生病你總要鬧上一陣脾氣才肯吃藥,如今這般乖巧倒是少見。”
吵死了,小孩子生病是會哭鬧的,信不信我現在就哭出來。
“剛剛還誇你乖巧呢,立馬就踹了我一腳,桃香小姐天天就隻知道欺負我,”那人笑了一聲,哼著歌,“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小寶貝。夢裏有鮮花和糖果,有大海和城堡,還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除了蘋果什麼都有。”
……那一定是噩夢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恐怖童謠一般的搖籃曲,我做了一個夢。
天空是湛藍色的,不遠處的大海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我坐在天台的欄杆上,身體隨著風搖搖晃晃,幾欲摔下去。
“要好好接住我哦。”夢裏的我在笑,開懷地在大笑。視線顛倒,我直接從欄杆上倒了下去。
劇烈的失重感直接讓我嚇醒了,我猛地一抽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陌生男人坐在我的被褥邊上,眉目清秀俊逸,異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他一邊摸著我的頭發一邊微蹙著眉,眸子裏的憂愁和悲傷都快化成水溢出來。
“我爸爸已經死了。”我腦袋一懵下意識就冒出這句話。
卻沒想到他一愣,努力朝我彎彎唇,聲線溫柔淺淡地說道:“那我來當你的爸爸好嗎?”
其實我想表達的意思是,亂步爸爸親口認證我的親生爸爸已經死了,所以你肯定不是我爸爸。但這個小老弟是怎麼回事,怎麼一開口就想要當我爸爸……不,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沒見過的小老弟究竟是誰。
他說他叫做西格瑪,三年前是桃香從人販子團夥手中把他救了下來,並將他托付給熟人照料。他前兩天看新聞才知道北美「組合」的事情,連忙從西西裏趕回橫濱,想要尋找桃香。但萬萬沒想到,一向行蹤不定的桃香這回是真的下落不明生死不定,幸好他有聽對方提過武裝偵探社,這才找上門來。
懂了,這是仙鶴報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