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追尋(1 / 2)

這是個太過粘稠的地方。

那些粘稠的東西簡直無孔不入,悄無聲息地鑽入了她的肺腑、侵入了她的頭腦。陸莞昏昏沉沉,有些喘不過氣。

她費力睜開眼——光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便遲鈍得厲害。

她好像已經錯過了什麼。

祁明就站在十步開外,似乎是在和什麼人對峙。他手上的繃帶已然捆不住玉鱗掌,一截截碎裂脫落。

陸莞晃動腦袋,視線反倒模糊了許久,再清醒時便是祁明的手生生穿過安道幾身體的景象。她看到師父的嘴角有殷紅的血液溢出,而他臉上還停留在一片愕然之中,遲鈍了一瞬後麵容開始扭曲。

寧寧師姐迸發出極為淒厲的驚叫。她聽到在看不見的地方,有鳥撲棱翅膀逃離的聲響。

安道幾倒了下去,露出一個男人的身影。

那個男人她也認識,正是鄒子容。他隻是鬆了手,兩臂還停留在半空中。

這動作近乎詭異,陸莞很快反應過來,方才是他挾持了安道幾,將安道幾的身體作了擋箭牌,擋住了祁明的玉麟掌。

祁明儼然懵了,跪倒在安道幾身前虛抱著頭劇烈顫抖。

師姐淒厲的哭聲、祁明崩潰的悲吼還有郭青連迭的顫聲呼喚,一窩蜂地往她耳朵裏鑽。粘稠的荒澤變得渾濁,她愈發感到窒息。

還有什麼,會比今日更糟糕?

陸莞眼前一暗,再次看到光亮時,已經變了天。她已經不在那片昏暗的荒澤,而是在一片褐色的荒蕪中。

這裏什麼遮蔽也沒有,廣袤的大地全然袒露在顏色肮髒的灰色天際下,風從很遠的地方呼嘯而來,劈頭蓋臉,抽得她渾身刺疼。陸莞眯著眼,艱難地迎著風走了幾步,走到斜坡邊緣。

這斜坡原來是個河岸。河道早已幹涸,裏麵白骨森森,活脫脫成了亂葬崗!

陸莞背上冷汗涔涔,往後一步趔趄。卻是一步踏空,整個人猛地一掙——

頭頂的紗幔陌生而熟悉——這是謝醫師的醫館?

陸莞一骨碌坐起,大腦嗡鳴了許久。

她怎麼在這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才所見孰真孰假?

陸莞爬下床,拖著疲軟的身子走出門。外麵剛下過雨,濕冷得厲害,她走在泥濘中,瑟瑟往有搗藥聲的方向走去。

搗藥的是謝浮如,他一身縞素不同尋常。

陸莞心生不妙。

“你醒了。”謝浮如聽見腳步聲,抬頭看了她一眼,“感覺怎麼樣,可有什麼不適?”

陸莞的腦子還陷在混沌中,反應鈍鈍,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我睡了多久?”

“你運靈過度,心力折損,在我這裏昏睡已有半月。”

半月……陸莞隻覺得悵然,轉而問:“其他人呢?”

聽她這樣問,謝浮如沉默了片刻:“安師叔去了。”

安師叔……陸莞愣了片刻,她的師父死了?那竟然不是夢?怪不得謝師兄穿得這樣素。

“鄒子容呢?”陸莞又問。

聽到這個名字謝浮如眼底一沉:“此人離經叛道,以後莫要再提。”

陸莞語塞:竟還是到了這一步——可當初嫉惡如仇視魔教如眼中釘的人不是他嗎?為何短短幾日不見就倒戈相向,走上了歪路?

是什麼吸引了他,還是說,有什麼蒙蔽了他?

可分明,鄒子容不是容易輕信他人的性子。

陸莞又想起了方才的夢——現在回想,這夢倒十分熟悉——她想起來了,這夢中之景正是原文的插畫!

男配入魔,便如同為虎添翼,這個世界很快便是腥風血雨。而這個紙上的殘酷世界,眼下卻是她即將麵對的世界。

陸莞頓時變得心煩意亂,晃晃蕩蕩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一夜她再無法入眠。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呢?

不行,她一定要問個清楚!既然她手拿劇本來到了這個世界,總該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她要阻止他!

一想到鄒子容已經走了半月,陸莞不敢多留,迅速收拾好行囊,留下一行字條,天蒙蒙亮便下山北上,直直奔向魔教據點。

他不是投奔了魔教麼,那好,她也去。如今她有減益術和回環術傍身,有什麼苦難是她扛不住的?

陸莞連著趕了兩日路,終於到了無瀾城北部邊界。一想到出了城便是人跡罕至的野林,陸莞特意找了個熱鬧的館子大飽口腹。

正用膳,桌前忽地投下了一片陰影。陸莞原是不理睬,隻當是路過,誰知那陰影存心一般,許久不動。陸莞隻得抬頭看了一眼,也便看到了鄔師兄的臉,麵上一愣。

他麵色發白並沒有什麼血氣,一身鴉青色勁裝,更是將他包裹得如同陰差一般,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冷意。陸莞還算熟悉他,知道這冷意並非針對她,卻還是心中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