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鵬城不算堵車,出租車司機卻好像知道蘇嘯嘯現在的心情,車子在車流中左右橫移,一路狂奔。
蘇嘯嘯在白潔身旁,始終沒有什麼話,目光望著窗外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回憶著他和花七當年的點點滴滴。白潔在一旁一直望著他,總覺得他有什麼心事。
忍不住捅了捅他,問道:“是稿子的事嗎?很急嗎?”
心裏並不覺得是稿子的事情,能讓他這麼出神。畢竟蘇嘯嘯的能力,她是見識過的。
“不是稿子……”蘇嘯嘯搖搖頭,心思全在那個女孩兒身上,最後隻是說道:“等去了看看再說吧,不知道她的情況。”
“很嚴重吧,畢竟是著急手術?”
“單元她沒事……”
蘇嘯嘯點頭,像是在為花七祈禱,說話一樣。但是他不說,白潔也就沒再問。
車子又繼續往前開。
蘇嘯嘯聯係了在醫院看護的同事,一個女孩兒告訴他。
“她剛從手術室出來,醫生說現在需要休息,而且她已經睡著了,你們就不用來了。”
“沒事,我過去看看,因為內刊讓我趕緊出一篇文章,過去了解下情況,也需要采訪一下你們。”蘇嘯嘯解釋。
女孩兒這才讓他們直接來住院部的五樓。
掛了電話,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九點過半了。
走在白熾燈照亮的走廊中,蘇嘯嘯心裏明白過來采訪隻是個借口,他心裏真正想的是花七,他隻是想看看那個永遠紮著馬尾辮,在陽光下朝著自己笑的花七。哪怕她不是,哪怕她僅僅隻是長得像,這也不要緊。
白潔跟在他身旁,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的慌張,心裏滿是疑惑。
卻又沒法開口發問。
出了電梯間的門,他們問了值班護士,才到了所在房間的門口。
那裏坐著兩名穿工服的女孩兒,一看就是奔月公司的員工。
大家於是互相打招呼,蘇嘯嘯做了自我介紹,又介紹了白潔。
工友代那位叫潘凝月的女孩兒感謝他們兩個,又說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
感歎著:“我們還以為公司真的不管凝月了,大家夥幫她湊的錢,但是真的不夠,幸虧公司及時出手了。”
“你們湊的錢公司會給你們的,放心。”
“嗯,我知道,人力資源部的人讓我們統計一下。”
女孩兒說著話,像在給領導彙報工作一樣,頭稍微低著,有一絲絲的緊張。
蘇嘯嘯讓她們坐下,看她們雖然還很年輕,卻麵色憔悴,絲毫沒有精致感。
他當然知曉這些女工有多麼難,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中,她們的人生可能會被永遠地定格在工廠,定格在流水線上。隨著歲月的流逝,她們已不再年輕,或早早回到家鄉,把自己嫁出去,或與剛認識的異性同鄉結伴,選擇在這個城市中堅守。
這個女孩兒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蘇嘯嘯關切地問她們:“你們在這邊陪她,有沒有補貼?”
“本來沒的,但今晚視察的副總裁說了,會按加班費標準補貼給我們。”
“有就好,沒有就給我打電話,我來負責解決。”
蘇嘯嘯大包大攬,不知不覺間和女工們的關係拉近了很多。
白潔在他身旁,也在審視她們。她們應該還很年輕,正是最美的花季,正是追求美的年紀。隻是經濟壓力,不允許她們有時間,有能力去追求,隻能把美裹藏在厚厚的工服下。最後隻能是用一些便宜的化妝品,簡單點綴一下顏色單調至極的臉龐,遮掉那隱約浮現的蒼白。
“還好,我還算是幸運的,雖然媽媽不肯回歸家族,也不肯讓我接受爸爸,但她還是竭盡全力了。”
她暗暗想著。
蘇嘯嘯開始問了些女工的生活問題,隨即開始將話題轉向手術室裏的女工。
“潘凝月的家是哪的啊?”
“好像是潮汕的?”
“老家嗎?”
“老家不知道,但是有人管她叫‘小潮汕’。”
女工友的回答,讓蘇嘯嘯愣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對花七其實也知之甚少。但是在模模糊糊的記憶中,自己好像嘲笑過花七,因為她有些聽不懂蘇北的土話。
當年她演花七,老師批評她普通話不夠標準,一些女同學嘲笑她的腔調。
花七跟他抱怨:“我媽媽說話就這個樣子啦。”
一時間蘇嘯嘯有點興奮,像查戶口一樣,又問女工:“她小時候在哪上的學啊?”
“不知道。”一個女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