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什麼桌子,當我怕你嗎?!”
被稱作許文韜的少年眼睛一橫,把嘴裏的東西勉強咽下去,油膩的爪子也不擦,就那麼也啪的一聲拍了桌子,衝著程自彥吼道。
席慕煙看著桌上的盤子猛的一跳,眼皮子也跟著一跳。
她哭笑不得的看了眼旁邊斂目端坐的裴亞青,然後搖了搖頭,搞了半天,竟然還是熟人,這下子可不好下狠手嘍。
裴亞青沒理她,隻是慢條斯理的端著小酒杯,在四根手指上翻來翻去,那酒液倒是沒有灑出來一點。
程自彥鐵青著臉,起身過來揪住少年的衣領子,將他提了出來,“你這個小混蛋,你知不知道師門有多少人都在找你,哈?”
少年倔強的挺著脖子,“你******哪根蔥?我愛去哪兒去哪兒,他們要找關我屁事!”
“你!”
“我自己活到這麼大,沒誰管我,也活的好好的,不用你們多管閑事!”
程自彥五指緊了緊,一時被少年的話噎住,不知道說什麼好。
席慕煙細細看過去,卻見到程自彥眼角有些微微泛紅,抬起的手掌終於還是沒有落下,又收了回去。
少年哼了一聲,掙開了衣領子,若無其事坐下開吃。
裴亞青停下手中動作,抬起眼皮,看著少年,黝黑的眼珠子泛著光,耀著寒氣。
席慕煙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巴,輕笑了一聲,打破了房間裏的沉默。
“就憑你這手詐人的功夫也能活的很好?”
略有些清脆的聲音用這種悠然的調子說出來,就給人一種放鬆之感。
“或者你覺得,這樣弄成個小叫花子的樣子叫很好?”
“你多久沒吃飯了?”
“肋骨是不是有點疼?忍耐的功夫不錯嘛。”
席慕煙這樣一句一句的慢慢說,原先那隻顧埋頭大吃的少年卻是抬起了頭,嘴裏還含著的一塊肉吧唧掉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肋骨疼?”
少年猛的站直了身子,大概是牽動了傷口,立馬皺起了眉頭,不過倒是沒有喊疼,十分倔強的站在那裏,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席慕煙。
席慕煙一歪頭,笑眯眯的道:“早說過了,我是大夫啊。”
她伸出纖細的是手指,往自己的腹部一戳,“這裏吧?”
少年頓時覺得,那指頭就好像戳在自己的肋骨上一般,然後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程自彥握住杯子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卻終究沒有出聲。
席慕煙帶著些許笑意看了裴亞青一眼。
其實少年不知道,剛才那一下,並不是他的幻覺,而是真實的,因為裴亞青若無其事放在桌子上的手,輕輕的並不顯眼的彈了一下。
一股勁氣就悄無聲息的戳在了少年腹部的傷處。
也許是對少年這股硬氣看著比較順眼,裴亞青將手收回了袖中,沒有再看他,渾身逼人的氣勢也收了些許。
他方才是很生氣的,他雖然是個局外人,但是他突然想到了當初的師父,當初的席慕煙。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師妹丟了,隻是看到向來都意氣風發的師父突然頹廢下來,他不敢詢問,隻怕觸到了師父的傷心事,那哀傷的氣息整整糾纏了他許多年,後來知道了席慕煙的存在,想到當初席慕煙做乞兒的那段經曆,就對少年這種身在福中不知福沒事找事的行為感到十分厭惡。
現在看少年也算有些優點,也就算了。
少年撐著桌子,往外走了一步,竟然噗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方才是文韜無狀,衝撞了公子,請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諒文韜這一回吧!”
裴亞青看也沒看他,隻是袖子一拂,將少年托了起來,眼看少年又要再跪,便連人帶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席慕煙走上前去,看著少年尚打著發旋兒的頭頂,俯下身子問道:“這裏有你大師兄在,你又為何一定要來求我?”
受傷的幾人一到便去了房間休息,此刻隻有他們三個在吃飯。
“況且,我剛剛還得罪了我師兄,你就不怕我暗地裏下手整你?”
少年眼神一黯,然後目光落在席慕煙的裙子上,靜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我是我,與旁人無關,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擔。”
席慕煙笑出聲來,抬起手掌拍了拍少年的頭頂,“你這麼倔強,肯定因為這個吃過不少虧吧?”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什麼人都跪?”說著,席慕煙將手掌遞到少年跟前,鼓勵似的搖了搖。
“黃金跟小命比起來,一文不值。”少年抬起頭,認真的道。
席慕煙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