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柳五被提溜著衣領扔了進來,砰地一聲撞到牆上。
臉差點被撞變形,柳五吸了吸鼻子,雖然爹生娘給的這張臉不是太英俊,可毀容這種事他也不想的。
“下手這麼狠。”
手腳因為被捆著,柳五隻好蠕動著挪了挪身子,後背靠在陰濕的牆上,立即感到了透心的涼意。
四周水聲滴答,一聲聲敲打著柳五的心髒。
這一切都讓這個地下室顯得更加的陰冷。
席慕煙抱胸站在遠處,看著柳五左顧右盼的樣子,不由得歪了歪頭,然後往一旁的架子上一靠,道:“當年你的屬下,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想到當初在天元宗遇到的半夜殺機,還有在無盡海之上被勒著脖子動彈不得的痛處經曆,席慕煙忍不住就刻薄了起來:“柳閣主什麼場麵沒見過,總不至於怕了吧?”
柳五長長歎了口氣,然後抬頭,後腦勺在牆壁上輕輕磕了一下道:“慕煙,我也是人,會害怕是很正常的情緒啊,就是不久之前,在山裏的時候,我不也是因為怕死,才去找你們的嗎?”
“哼,”席慕煙冷笑一聲,忍不住就嘲諷起來:“那不過是利用罷了,你當我真的傻到家了嗎?事前不曾想明白,可是在我見到那三個黑衣殺手時,我就明白了,不愧是九霄閣主,早就準備好了後路。若非有方致遠在,你恐怕就要把我和母親滅口了吧?”
那個大雨滂沱的晚上,方致遠被調虎離山,等他醒悟過來便立即循著越思羽的蹤跡追了上去,後來便從那黑衣人的手中救下了越思羽,後來將越思羽送到大宛城,便又回頭去尋席慕煙,大概與二人走岔了,並未遇上。
見席慕煙來到,越思羽便給方致遠傳訊,方致遠得知席慕煙已然安全歸來,便婉拒了越思羽的邀請,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所以席慕煙才有這一番說法,她之前雖然頗為鎮定,那也不過是因為毫無辦法,而事實上她並不怎麼相信柳五的話,也一直在擔憂越思羽的安危,後來聽到越思羽提到此事,心裏便對方致遠甚是感激。
柳五閉了閉眼睛,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卻不知是因為心思被看透,還是因為席慕煙對他的不信任,“慕煙,我就那麼不能讓你相信?我從未想過傷害你,以及你的親人,我不想你恨我。”
這話聽著倒是挺真誠。
席慕煙在柳五麵前蹲下身子,手中的短劍擦著柳五的耳朵戳在了他身後的牆壁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看來在你的認知中,隻要不害了性命,就算不得傷害?”席慕煙冷笑一聲,將垂落眼前的一縷頭發吹起,然後眯了眯眼睛:“我不在乎被人利用,但是在乎被什麼人利用,陌生人甚至敵人都無所謂,可是你不行。”
冷冷的女聲不疾不徐的在地下室響起,帶著切金碎玉一般的清澈,然而卻讓柳五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你應該知道,我當你是朋友,然而你卻坑了我一把,哦,不是,你坑的不是我,而是我母親。”
“她身體本就虛弱,而且被相懷明軟禁多時,在她啟動法術的時候,為何你不動手?”
“在魂魄融合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為何你不出手幫忙?”
“離開的時候,為何木央和童鬼能夠追上來?”
“若你隻是想要與我坦白心跡,又為何要動用殺手?還將母親擄走?”
席慕煙一句一句又快又急的反問,聲調越來越高,心中怒氣也隨著舊事慢慢湧上來,她一把抓住柳五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那些借口我都不信,漏洞百出。”
柳五忍不住咳了起來,他抬眼看著眼前女子那一雙目光灼灼又幽深的雙瞳,忍不住苦笑。
那些借口……竟然被認為是借口,柳五將咳嗽聲憋了回去,盯著席慕煙道:“我沒有騙你。”
“嗬,”席慕煙忍不住笑了一聲,後退了一步,放開了短劍,拂袖道:“沒有騙我?你瞞了我多少事情,你自己心裏清楚,莫非你覺得,隱瞞與我切身相關的事情,不算是欺騙?”
“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不曾懷疑,那你是否打算瞞我一輩子?”
柳五閉了閉眼睛,他無法否認,因為席慕煙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想讓席慕煙知道那些陰暗之中的殘忍肮髒,那樣的自己,連自己就覺得厭惡。
這樣的想法,有什麼不對?
隻要結果是好的,何必去管過程如何?
但是看到席慕煙那憤恨懷疑的神情,莫名的,他一點都不想解釋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就算比不上席炎,比不上裴亞青,但是在席慕煙的心中也是不同的,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隻是他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