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無歡是個瘋子,他什麼都沒有,他什麼都不怕失去,他不怕酷刑,不怕折磨,不怕死亡,不怕所有的東西。他的同歸於盡,隻是讓對手陷入極痛苦的選擇。
安龍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按捺腦海裏被勾魂香挑起的混亂,站了起來,渾身殺意蔓延:“他不會對你動心。”
他已作出抉擇。
“縱使是失去所有一切都要殺了我嗎?沒想到蠱王對我家尊主真是情深意重,瘋狂不能自已,”越無歡露出個更加迷人的笑容,轉瞬間又撕去笑容,變成冰冷而恐怖的瘋子,所有的血王藤全部伸出,寶劍出鞘,他一字一句地厲聲問,“可是……你在金鳳山莊,為什麼要殺了他?!”
安龍的殺氣凝固了,過了好久,方問:“你為什麼知道這事?”
轉瞬他便明白了,越無歡便是和歸元仙尊在一起的那個凡人奴隸。當時他做了錯事,思緒慌亂,隻注意到了歸元仙尊的窺探,為了將此事徹底抹去,他殺了歸元仙尊,滅了參同派,卻沒找到那個蒙著眼睛,看不清麵目的卑賤奴隸在哪裏。
金鳳山莊裏的奴隸實在太多了,凡人也沒有能力窺探到他做的事情。
所以,他確認歸元仙尊沒清自己做的事後,便放過了此事。
這件事是他心裏最大的刺,最深的痛。
“讓我猜猜看,”越無歡笑著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你該不會是對我家尊主示愛了吧?然後我家尊主拒絕了你,你半魔之血的殺戮和憤怒欲望爆發,失手殺死了他?你懷疑歸元仙尊看到了你半魔的樣子,所以殺了他滅口?”
“不,”安龍喃喃自語,仿佛解釋給自己聽,“當時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混亂,我醒來時,他已經死了……”
“對,”越無歡逼近道,“你失控了,是你的蠱蟲殺了他。”
安龍反駁道:“他並沒有死!”
“我親眼看見他沒了氣息,你當時也認為他死了,所以將他放置在他最愛的藥園裏,不是嗎?”越無歡的表情難過極了,“尊主好可憐,他身上沒有反抗的痕跡,怕是沒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對他下這般狠手,措手不及。”
安龍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我不記得了,可是他沒有死,他活過來了……”
越無歡欣慰道:“尊主能活過來,是他的幸運,而不是你的留情。”
安龍深呼吸:“清時原諒我了。”
“他原諒你了?”越無歡仿佛聽到什麼最好笑的笑話般,瘋狂地笑了起來,他就像地獄裏來的惡魔找到了最愚蠢的獵物,不需要費吹灰之力便能取走可悲的靈魂。
安龍忽然感到了恐懼,他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了,或許應該立刻殺了這個人,不要麵對真相……
可是,來不及了。
越無歡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了最殘忍的真相:“尊主忘了那段記憶,他忘了你殺了他。”
安龍怒道:“不可能!那隻蠱蟲不會攻擊識海!”
“可惜,他的靈魂出了些意外,導致丟失了部分記憶,”越無歡露出了看可憐蟲的目光,“他說的原諒是指哪件事?他可曾提過那天發生的任何事?別愚蠢了,怎麼可能有人原諒殺害自己的人?”
安龍連連後退,他感覺自己的頭更痛了。
他看見宋清時的時候就有些失控了,隻記得表白了心意,苦苦哀求施舍半分感情,卻被無情拒絕。然後他陷入了暴怒和絕望中,失去了理智,再次清醒的時候,宋清時已經倒在了他的蠱蟲下。
他的精神徹底崩潰,慌亂地離開了金鳳山莊,得知宋清時沒死才稍微好了些。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嚴重的錯誤,不敢祈求原諒,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般過了好些日子,然後他收到了宋清時的來信,信件內容就和平時一樣,告訴了他難題的解法,並沒有提及那天的事情,仿佛沒有放在心上。
宋清時同意他去藥王穀做客。
宋清時笑著說他原諒。
宋清時再也沒有提那天發生的事情。
失而複得的狂喜,幾乎衝暈了他的腦子……
他不敢再想那天的事情,試圖像鴕鳥般藏進沙子裏,把罪行徹底抹殺。
他心裏還有隱隱的喜悅,清時知道他的心意,還願意原諒這樣的罪行,是否代表他在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是不是有些不一樣的感情?那天夜裏,他第一次穿著單衣敲響了他的房門,他幾乎樂暈了,以為是來同意自己的請求。
雖說是誤會,但能做回好友,也是好的……
為了贖罪,他什麼都願意做。
就算被一把把利刃往心口上紮……
他也心甘情願。
因為半魔血統,他的殺戮欲望比常人更強,沒有人可以挑釁過他還活著,隻有越無歡例外,他一次又一次地按捺了殺意,讓這個弱小的凡人在他的怒海中存活。因為他害怕,再犯錯便會失去所有。
原來,他已經錯了?
原來,他從未被原諒?
安龍痛苦地按著頭,勾魂香的影響越來越深,他覺得腦子裏麵又開始嗡嗡作響,幻聽即將出現。
“你放過尊主,好嗎?”越無歡緩緩靠近,漂亮的眼睛裏全是祈求,他的聲音又脆弱又可憐,“我不會傷害尊主,我隻想和他在藥王穀過安靜的日子,歲月靜好,與世無爭,請你成全我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