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真是好久不見,太高興見到你們了,”德萊賽爾夫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熱情,那邊的歡笑亦是不少,“小阿黛爾最近過得如何?聽說你生了一場病?”
“一切都好,夫人。”回應的是一個清脆的女聲。
“萊奧波爾迪娜,看到你這麼精神我就放心了,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會有很多先生找你跳舞的。”
“您客氣了。”對方回應得很快,“請不用客氣和朋友們一樣,叫我萊奧吧,這會是我的榮幸的。”
那邊的聲音傳到了阿黛爾的耳邊,不過她的心思早就已經飄遠了。
雖然最開始在聽到雨果這個姓氏的時候,她有些訝然,沒想到這個時期的雨果會是他們國王任命安排的上議院議員之一。
阿黛爾心裏估計,對方正是她想象中的那一位,有名的文豪大家維克多·雨果。
與他同行的,自然是他的正統夫人,然後是他們家的幾個孩子,因德萊賽爾夫人的那句話,阿黛爾也才反應過來,維克多·雨果有個挺有名的小女兒,因為追逐愛情的瘋狂而被世人記住,那個小姑娘正是叫做阿黛爾·雨果。
不過更為維克多·雨果看重的,其實是他遺憾故去的長女,萊奧波爾迪娜·雨果,對方似乎是在19歲時候與丈夫度蜜月時溺水死亡的。
這樣的死亡為整個家庭帶來了極為不幸的陰影。
阿黛爾還記得後世拍了有關小女兒阿黛爾·雨果的電影,小女兒養成那種不被人注視的邊緣型人格,有一部分就是家庭造成的。
萊奧波爾迪娜曾經是雨果非常喜愛和器重的女兒,但卻在人生即將開啟幸福的下一個階段的時候,不幸地溺水而亡,還是在蜜月期間,這樣的打擊換做是誰家都難以承受。
雨果將自己大女兒留下的遺物當做重要的展品在家中展出,讓所有來訪的客人去參觀,人們不斷地稱讚著他們終止於蜜月期間的愛情,這對年幼的小女兒造成的影響也是巨大的,再加上後來的家庭變故,阿黛爾·雨果於是變得愈發鬱鬱敏感。
“仿佛有好幾次,我到來時,您都在發呆……”
“不,”阿黛爾立刻反駁,“明明是你的風度使我癡迷不已。”
兩人皆是一笑,阿黛爾調皮地與他眨眨眼睛,兩人隨後補上了禮節,微笑著互相行禮。
“看到您心情這樣好,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上了不少。”杜瓦爾先生含笑的眸子注視著她,言語辨不出真假,就如同阿黛爾說出口的話也是帶著幾分假意的真心,或是試探或是隨口而言。㊣ωWW.メ伍2⓪メS.С○м҈
“省省吧,先生,這樣的美言已經騙不了我了。”
阿黛爾笑著扇了扇扇子,仿佛一點不為他的讚美所動。
“好吧,也許我該多學幾首莎士比亞的詩歌?”
“我得提醒您,”阿黛爾盈盈如水的眼眸在扇子後麵彎成了月牙,如同盛滿了月華,“偉大的劇作家、文豪在女人上麵,可不一定是優秀的‘勝者’。”
“您說的對。”他想了想點頭應下了,兩個人微妙地一頓,互相注視一眼,接著又移開了視線。
“怎麼不見莫嘉娜?”
阿黛爾隔了一會主動話題。
她其實也有點奇怪,這位先生一來沒去見那些先生們,反而是過來和她打了招呼,當然了,她現在一個人在這裏歇著,也沒有跟著公爵父親活動,讓落單的小姐一個人確實不好,但對方這樣過來了又不怎麼說話仿佛也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是,他們一家應該比她來得晚不少,應該也沒見過幾家的客人,這時候不該是去做社交應酬的嗎?
“卡斯特拉納夫人帶她去認識認識人。”
他含糊地表示,姑且算是給了她一個他獨自一人過來找她說話問候的理由。
阿黛爾琢磨了一會,發現自己還真的沒有辦法直觀地判斷出他心中所想,於是,幹脆就接下他給出的緣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了。
反正她是很願意和他一道在一邊上說話的,對方既然有意無意地創造了這樣一個條件,也不怪她就這樣笑眯眯地接下。
“您在這裏偷懶嗎?”
他微笑著轉頭看她,阿黛爾抬起了頭,兩人視線再度相觸。
“您不是嗎?先生,您可得公平一點。”
阿黛爾笑眯眯地看他,對方若有所悟。
“如此看來,我們兩個倒是一塊在一邊偷懶的‘舞會怪人’了,恕我直言,這對某些單身的年輕小姐來說,可不是個好事啊。”杜爾瓦故作嚴肅地反駁。
“聽聽,聽聽,這話說得可冠冕堂皇了,”她一下就笑了,扇子又扇了兩下清風,“我可不能夠讓您把這糟糕的名頭扣到我的頭上,畢竟某個單身的先生也實在是沒有立場說我的,不是嗎?”
阿黛爾意有所指地掃視著他,視線在他領口的黑金色口子上停留了一會。
是有些陌生的花紋,黑色底色,大約是真金上去的花紋,挺好看的,不過這花她不太熟悉。
“好吧,現在我們就是互相有了一個把柄?”
杜瓦爾攤了攤手,似乎有幾分無辜,言辭倒是軟了不少。
“是的沒錯,我覺得我們可以和解了。”
阿黛爾點點頭,對他的“投降”表示了自己滿心的愉悅。
“呃,但是我想想……”他沉思了一會,阿黛爾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還能說出什麼名堂來。
“作為一個有心想要邀請眼前美麗動人的小姐一起跳第一支舞的先生,在開場之前得罪了這位尊貴的小姐,似乎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呢……?”
聞言,阿黛爾唇角的笑容愈發濃烈了。
這位先生可真讓她心動,願意主動地把話柄遞到她的手裏,仿佛是主動地讓她來“懲罰”他——
明明話題是他挑起的,結果被她反駁了之後,她禮貌地應了一個平手。
他卻又十分紳士地再給了她一個十分溫和的理由,讓她開開心心地處在“上風”的地位。
這可太讓人開心了,渾身美得冒泡泡的那種。
“是啊是啊,”阿黛爾憋著笑,一本正經地點頭,仿佛說的是不是自己,“她可是會不高興的。”
“哎,這可真讓人犯愁。”杜瓦爾先生眼裏滿是笑意,但麵上似乎還是十分板正。
“雖然我相信這樣善良的小姐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可我總是忍不住在心裏擔憂,會不會對方因為生氣,而故意在我邀請她跳舞的時候,給我一點‘顏色’瞧瞧呢?”
“我的天主啊,這可真讓我擔心——”
“先生,這聽起來是您在懷疑一位優秀的淑女的品德?”
阿黛爾微微後仰,就這麼打著扇子,笑眯眯地看著他。
“哦不,當然不是。”他搖搖頭,唇角的笑意都要壓不住了。
“隻是我這樣的先生,遠沒有那位小姐那麼高尚和優秀,我的心遠沒有如此純潔——這可真讓我自卑。”
“天哪,聽聽看,我的先生。”
阿黛爾故作誇張地瞪大眼睛。
“還有誰比您這樣的更加優秀呢?”
“‘自卑’這樣的字眼可真不適合您,真的。”
“要我說,全場再沒有比您更加出色的先生了,誰都知道您是如今巴黎社交圈的紅人,您那位年輕的小子,可是比您一半的出色都沒有……哦,請原諒我的直白。”
在他滿眼的笑意之中,阿黛爾順從他意地誇讚了一番,並沒有吝嗇讚美。
“向天主發誓,那位小姐一定不會介意您之前的那麼一點小小的冒犯,更不會在邀舞的時候當眾給您難堪的……不僅如此,我還可以和您保證,到時候她一定會歡歡喜喜地把手放到您的手心的。”
阿黛爾收起了打開的扇麵,折扇在另一隻手的手心微微一敲,隨即拿著折扇的那隻手的手腕微微一轉,直指向這位先生。
“那麼,帥氣的紳士,打算什麼時候邀請他可愛的淑女小姐跳舞呢?”
杜瓦爾跟著就笑起來,隨後他收斂了神色,故意做出思索的樣子,慢慢地回答。
“在邀舞曲響起的第一時間。”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道。
阿黛爾微微一頓,唇角卻一點點地勾起,她凝視著他,隔了一會才移開了視線。
“好吧,那我就等著了,希望您不會被人搶先一步哦。”
“我知道了。”
他應了一聲。
阿黛爾心裏嘀咕,希望這位先生是真的如他所說的“知道了”。
不然,她還真的沒有把握,若是有其他人先過來邀請,她能不能夠用合適的理由拒絕。
當然了,這種大場合的第一場舞會,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到舞池裏去跳的。
阿黛爾這樣身份的自然會有靠近中心舞池的一席之地,像是她這樣身份高的小姐或是其他搶手的先生,一定會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不過,因為第一場舞的重要性,往往是兩邊提前通過口信的。
就像公爵先生之前問過她舞伴有安排嗎,阿黛爾當時就回答說自己的第一場舞已經有約了。
若是其他有機靈點的先生過來問她,她也是婉拒第一場舞,但是後麵的就無所謂了,先生們想要邀請她的,看著情況過來即可,隻要身份不是差距很大或是有矛盾的,她基本都會答應下來。
因是舞會很大,參與人員很多,所以舞伴是不會缺的,但呂德太太也和她說了,這種公共舞會和同一個人跳一場就夠了,這樣每一場都不一樣的舞伴,也可能還不夠跳過來的。
按理來說,杜瓦爾先生這個年紀、孩子又已經這麼大了,已經不需要時時刻刻地呆在舞池裏麵,因為不是女性數量遠超男性的場合,所以他甚至可以一場都不跳,禮儀上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過既然他已經答應下了阿黛爾的第一場舞會,剛才又這麼說了,那就是不會放她鴿子了。
兩個人滿是愉快地互相“內涵”,暗示並確定了一會第一首曲子一定會一起跳。
“那是雨果先生家裏的小女兒嗎?”
“哪位?”杜瓦爾先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阿黛爾也不知道他已經做過問候,又問到了關心的第一支舞的事情,怎麼還沒有離開,反而呆在她身邊,也不多說什麼,雖然她是很喜歡這種奇妙的和諧而默契的安靜,但這對他的社交真的沒有影響嗎?
“是雨果議員?”他眼睛微微眯了迷,又很快地放鬆了神色,微笑著轉頭看向她,似乎是在她等她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