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這麼好,我希望把自由、平等、博愛真正地帶給所有人,女人也是人,連耶穌都是聖母瑪利亞生育下的,女性毫無疑問是完整的人,而現有的法律甚至不承認成年女性是成年人,而將她們當做是兒童一般的存在,甚至於孩子還能夠長大,而女性所能夠合法擁有的一切卻少有。”
“我希望我的雜誌能夠為這被忽略的但數目龐大的群體帶來一些溫情,我想真正做出一樣東西,是為女人存在和服務的,是和其他報紙一樣又不一樣,能夠符合女性需求的。如果它的存在,能夠帶來更多的思考,能夠為社會的進步帶來一些推動力,為思想變革帶來微薄的啟蒙,那麼這將是我作為阿黛爾裘拉第,能夠帶給這個國家、這個世界、這個時代最好的東西。”
公爵先生的神色十分平靜。
他並不是第一次知道阿黛爾有這樣令人驚愕的想法和企盼,但他以前隻以為是一個玩笑,是她想要為自己找點事情做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做出的選擇。
可眼下,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是如此頑固,甚至做了一些比較糟糕的心理預期。
公爵先生作為一個上過戰場也讀過書、跟過不同的皇帝、在不製度裏呆過的老年人,他也不是真的冥頑不化。
別忘了,幾十年前的革.命,正是源於優秀的法國人的思想啟蒙和一部分掙紮於生存線的平民再無法容忍貪婪的統治者而帶來的。
他如果真的思想僵化到那樣的地步,也不至於能夠跟著偉大的拿破侖皇帝戰鬥,為自己和家族掙得一份勳位的體麵。
他依然還是不讚成自己的寶貝女兒去做這種事情,誰做都可以,但是他的女兒不該這麼辛苦,不該去做危險的事情。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是好的,對他的女兒、對他女兒的女兒、對子孫後代、對他們家族的姑娘,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這也是會被人讚頌的事情,從曆史上說。
公爵先生隻是不希望這份危險落到自己唯一的女兒身上,若是能夠直接享有這份便利和權力那最好了。
隻是他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注定是一場艱難的戰鬥。
“好吧。”公爵父親歎了一口氣。
公爵父親的歎息仿佛小錘子敲在她心上。
阿黛爾也知道,如果他要采取一些強製措施,就像是這個時代的一些其他家的父親、丈夫對妻子和孩子做的那樣,把她直接關起來或是如何的,也不是不可以,並且這件事情並不怎麼會引起大家的譴責,盡管道義上可能會有一些微詞,但真正並不會有人計較反而習以為常。
但公爵父親到底是舍不得這麼做,也不想要傷害他們來之不易又悉心維護許久的父女情誼。
“爸爸,我很抱歉……”
阿黛爾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知道自己的決議很冒險,自己的想法很違背這個時代的“常理”,但她知道自己是正確的,也知道這是一條注定十分艱難的道路。
思想的啟蒙在法國,然而真正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真正讓女人從家庭走向逐步擁有權力的過程的,卻不是法國的女人們。
英國、美國甚至其他一些歐洲國家,比起曾經最早的法國,都要更先一步,他們那裏的女人最先為自己的權力做出爭取,為平等地獲得和擁有財產、為能夠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為能夠走上政治、商業等多個舞台而奮鬥。
很遺憾,他們在這方麵落後於其他國家,哪怕他們曾經有最先進的思想,曾經有羅蘭夫人等出色的女性思想啟蒙者。
但過去的覺醒並沒有帶來實質上的進步,她們反而受到了加倍的壓迫,從二三十年前的拿破侖法典開始,直接從法律的角度否決了她們作為獨立人的可能,這是不合理的。
阿黛爾想為這個時代的十分特別的法國帶來先進的思想和最先的覺醒,想為後麵的人們留下一個進步的開始,如果她不能夠做到,那就為後麵的人做一個奠基。
她知道這是崇高的事情,也為自己能夠為此奮鬥而感到自豪和滿足。
但她同樣理解父親的擔憂,明白他對自己僅剩的幺女的關愛,更明白他或許不可能真的站在女性的立場和角度去思考這件事情。
男人們當然不可能完全處在女人的角度,再怎麼體貼、優秀的男人也不可能完全站在女人的立場,他們有著天然的生理、心理的差距,哪怕教育會給優秀的人帶來先進的思想和平等的態度,也不可能絕對一樣
男人不是女人,這是客觀事實。
隻有女人們自己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真正自我覺醒能夠往前奮鬥了,才能夠邁出那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但她依然感到抱歉,為這份來自父親的沉甸甸的愛和包容。
“算了算了,你大啦。”公爵父親擺擺手,“真的長大啦。”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那個神色似乎是欣慰,有帶著滿滿的關切。
有很多的內容想訴說,但最終也隻是化成了一個微笑。
他再度歎了口氣,才和她解釋。
“我和達維都想錯啦。”
達維德拉杜瓦爾,阿黛爾不知道自己父親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未婚夫,但她腦子動的很快,眨眼間就意識到了什麼。
“難道是說,你們……”
阿黛爾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管家敲門。
兩個人同時看向門口。
“請進。”
公爵父親暫時停了停前麵的話題,說道。
“杜瓦爾先生過來了。”
老管家依然是一頭大理得很好的白發,不知道是不是阿黛爾的錯覺,總覺得似乎比之過去要更稀疏了一些,但精神麵貌還是很好。
他站的筆挺,依然是微笑著十分溫和的模樣,在看向阿黛爾的時候帶著一貫的平靜柔和,隱約還有幾分關切。
作為一位相對比較內斂的管家,他很少直白地外露某些情緒,作為一名多年的老管家,他當然不會不專業地在這種並不要緊的時候犯錯,他隻是純粹對他的小主人阿黛爾表示問候和關切,畢竟剛剛經曆了一場心驚動魄。
“我沒事。”阿黛爾笑著和他說話。
“達維來了啊。”公爵父親想了想,讓管家在會客廳先接待一下,他看了看阿黛爾和自己的著裝,都覺得尚可,也就不再多講究,需要換衣服了。
“是擔心你來了。”他解釋。
阿黛爾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公爵父親怎麼就和她的未婚夫這麼熟悉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