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兮,你快來看看,這些都是我種的樹。”
桃花滿枝,花瓣隨風輕舞。
南木指著同甫師叔的果園裏,一排高低不同的桃樹。
南兮望過去,這果園旁處的桃樹,都是差不多同一年種的,高矮粗細也都差不多。隻有這一處的桃樹,有高有低,每棵之間都有些出入。
南木抱著一棵最粗的桃樹說:“這是我一歲時種的。厲害吧,一歲就會種樹了。”
這事南木說起來極為得意:“同甫師叔說,當年我娘喂我吃桃子,我身子小,且不會走路卻就要自己抱著桃子啃,結果桃子掉在了地上,第二年開春,就長出了一棵果苗。現在就長成這顆大樹啦。”
南兮摸了摸那桃樹,粗糙的樹皮定是被人摸的多了,已經很是柔滑了。
“這棵樹上的桃子可甜了,入秋果子成熟的時候,門中弟子都喜歡吃它結的桃子。”
南兮跟在南木身後,看她如數家珍的介紹。這些大大小小的樹,都能被她開心的說上半天。本來想著尋常之物,聽她說來,也覺得有趣。
“可惜現在是春天,還沒有桃子,要不一定讓你嚐嚐。”南木說的歡暢,可沒有實實在在的桃子落在嘴裏,難免覺得有幾分不盡興。
可轉念一想,也不要多時,等到秋天就行了,便道:“反正日子還長,以後你就能吃到了。”
“南木。”南兮開口,總覺得深沉,於是故意透出幾分輕鬆。
“我身上的嗜睡之症,病灶之起在赤陽城,我得回去一趟。”
蘇南木覺得這半月裏,心中的歡喜,突然就被抽離了。
赤陽城畢竟是南兮的家,這樣的結果她也是想過的。隻是沒想過,當它真真發生的時候,心裏的感受會是這般的難過。
“那你還回來嗎?”因為心裏有個想要的答案,又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於是蘇南木這話問的虛了幾分。
“回來。”南兮自是知道蘇南木擔心的是什麼,於是臉上是帶著笑的。
那笑,桃花灼灼,不若其華。
“你說的,便能做到。”蘇南木咬著唇,重複著他曾說過的話。
“一百年,不會變。”南兮拉起蘇南木的小指勾。
***
南兮訂下了離開的日子,同甫師叔倒沒有太大的意外。
隻是睡覺前,又翻了翻那本,從藏書閣中取來的殘卷。
殘卷記載,早已銷聲匿跡的蘭崇穀,有門禁術名為血祭之術。
獻祭之人為至純靈骨,從出生起便以毒物丹藥為食,修為增力是尋常人的百倍千倍。一生為血祭之主之奴,聽從其召喚。隻是隨著修為精深,便顯出嗜睡之症,需丹藥才能喚醒。喵喵尒説
血祭不可解,除非祭主亡。
赤陽城為仙門之首,無論是除惡斬妖,都功績顯赫,可誰又知道,這赫赫威名之下,又有多少這樣的獻祭之人呢?
***
蘇南木幾日沒來同甫師叔的果園了。
臨行之日越來越近,南兮決定去見她一麵。
剛好遇到一個叫十二的門中弟子,將他帶到山下一處鐵窯工坊。
坊裏溫度極高,連身高馬大的漢子,都汗流浹背的不時出去透口氣。
隻有蘇南木仿佛不知道熱似的,將手中的鐵器鍛造的認真。
南兮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蘇南木都沒發覺。
本不過是萍水相逢,卻還希望能被記住,實在是奢望了。
南兮了然,既是見到了,也便了了心中擔憂。
還怕她會覺得身邊沒了自己,有幾分不自在,可還沒走,都已有了新的興趣所致。
於是轉身要走。
“八師姐,南兮公子來看你了。”就聽十二大叫一聲。
本是有些膽怯的心思,卻在那少女轉身時雀躍的眼眸裏,消失殆盡。
“南兮,你快來,我要馬上就好了。”蘇南木拉著南兮的手,就往工坊的火窯邊走。
汗涔涔的臉頰,被窯中的火映的通紅。
她卻不知熱似的,拿起一個小小的牌子,又敲又打,又刻又畫。
忙活了許久,終於蘇南木用火鉗夾起那鐵片,放進裝水的盆中。
盆中水,刺啦一聲,翻滾出幾個氣泡。
蘇南木捧著一個亮晶晶的名牌,塞到南兮手上。
名牌溫熱,上刻一行字:“如果我久睡不醒,請將我送至漠宇門蘇南木處。不勝感激,必有重謝。”
“我做了十幾個,才做出這麼像樣的。”蘇南木實在有些得意。“這下我就不怕你睡著了,找不到家了。”
家……
南兮心口一軟。
我本無家之人,你卻想讓我有家。
我本無念之人,卻因你有了所念。
沉默,似乎太久,佯裝的快樂,還是熬不過心底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