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淩冽,冷意刺骨。

劍吟聲如破冰,寒光一閃,通體輕透的長劍穿過沈微雪的胸膛,從白絨大氅後冒出尖來。

鮮血順著劍刃滑下,滑至劍尖,便被凍成了冰珠子,滴滴答答滾落在雪地裏。

像落了一地相思子。

沈微雪長睫顫顫,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死死咬著唇,一手抓住劍刃,渾身痙攣著,喘息聲從齒縫間溢出,破碎又痛苦。

與他一同顫抖的是長劍浮白。

早已生出靈識的長劍被迫弑主,此時正瘋狂顫抖著。劍吟瑟瑟裏,它通透劍身上逐漸浮現裂紋。

瞬息後,它乍然碎裂,化作流煙,消散無蹤。

徒留一隻白玉劍柄,被長身而立的玄衣人握在手裏。

“師尊。”玄衣人低頭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劍柄。看見那本該係著個劍穗的地方,此時空蕩蕩的,他眼底浮起一絲空洞的迷茫。

不過這迷茫轉瞬即逝,很快玄衣人便將劍柄棄若敝帚,丟到雪地裏,語氣平緩地問:“疼嗎。”

長劍既碎,沈微雪沒了支撐,無力地委頓於地,牽扯傷口,又是劇痛陣陣。

他艱難地抬頭,想看看麵前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麼心狠手辣,捅了人還要問人疼不疼。

然而失血過多讓他頭腦昏沉,眼前發黑,他隻能朦朧瞧見一道黑不拉幾的人影,冷漠地站在他麵前。

對他的慘狀無動於衷。

——不,玄衣人還是動了的。

他往後退了一步,足尖輕點,強大的靈力立時穿透雪地。

厚重的冰雪簌簌陷落,沈微雪隻覺身下一空,旋即跌落到冰雪掩蓋下的寒池之中。

四肢掛著鉛似的難以動彈,冰冷刺骨的水迅速將他淹沒,鼻腔裏、喉嚨中,漸漸泛起濃重的鐵鏽味。

是臨近死亡的滋味。

也許是回光返照,渾渾噩噩中,沈微雪的視線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就這一瞬,他瞧清了岸上玄衣人的容貌。

那玄衣人負手而立,倒是生得人模人樣,俊美無雙,一雙墨瞳幽沉無瀾,不帶任何感情,平靜無瀾地望著不斷下沉的沈微雪。

沈微雪在恍惚中,好似聽見他在輕描淡寫道:“……今日就當是徒弟弑師,給師尊一個解脫吧。”

……

解脫個鬼!

別讓他知道這王八蛋是誰!

在噩夢裏痛到麻木,沈微雪乍然驚醒。

鐵鏽味仍在舌尖縈繞,他渾身發冷呼吸困難,仿佛還浸在冰水裏……等等???

沈微雪掙紮著破水而出時,整個人都快要窒息了。

他勉強攀住池邊,微微閉著眼喘息,臉色比那浮在水麵上的雪還要蒼白幾分。

池水裏充沛的靈氣道道如冰刃,剜肉剔骨穿身而過。

沈微雪不敢久留,隻停了一瞬,又手腳並用,狼狽地從池子裏爬出來,跌坐到岸邊。

寒意浸透骨子裏,一時半會難以消散。

沈微雪忍著疼,環顧四周,心說這夢中夢也太可——

他怕不出來了。

沈微雪看著麵前寒氣氤氳的水池,倏而愣住。

片刻後他錯愕地眨了眨眼。

這池子怎麼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陌生在他從沒來過這裏。

熟悉是熟悉在……他昨晚沒看完的那本仙俠文裏,也有這麼個寒池!

沈微雪驚得倒抽涼氣,一個不留神,寒意順著鼻腔直衝心肺,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嗓子眼吞了刀片似的,他偏頭咳出一口血,一個荒謬的念頭浮上腦海——

他可能不是在做夢,而是……穿書了。

大概穿的還是個炮灰。

要命。

沈微雪從混亂的腦海裏艱難地翻出了劇情。

那是本男主向升級流仙俠文,套路陳舊無聊,主角是標準的慘強逆襲人設。

近百萬字的狗血劇情,用幾百字就能概括。

主角雲暮歸自小孤苦飄零,十五歲時被仙道第一劍微雪仙君撿回了淩雲宗,收作徒弟。

他本以為從此能有家安身。誰知沒多久,他就被同門構陷,暴露了半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