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都在認真地生活著,努力通過自己找到存在的意義,而不是被一管拮抗劑定下生死。
他可以裝作前麵的推論都是兩人騙他的,可鮮活的生命和畫麵不能。
“大家現在過得很好,常臨也暫時進了基地。”林晗聲音很輕鬆,“許教授,你現在還要合作嗎。”
他的眼神裏有種顯而易見的憐憫。
這個眼神好像觸碰到了許知恒心裏某個照不到光的角落,對方臉上的冷靜分崩離析,他一把揪起匍匐在腳邊的幼蟲往地上一扔:“精彩,真是精彩。”
他不能接受自己突然而至的失敗,更無法接受自己在這麼早的時間就已經被對方將計就計。
他還是不能徹底理解。
他知道賀雲霆不好接近,甚至在對方被民眾誤解時為了博取好感,搭上自己的名聲幫他解釋,本不求這位上將能立刻跟自己合作,至少也能獲得一點信任,卻沒想到……
許知恒不甘地咬牙。
“那當時為什麼還替我說話?”
“禮尚往來。”
許知恒想到什麼:“那抹黑我的消息……?”
“也是我。先找小報紙再找官媒,效果會好些。”
“可你當時還讓祁嘉木來保護我,他的心聲沒有任何問題。”
“這件事連陸安和都不知道。”大概他現在的表情過於精彩,賀雲霆難得有耐心地解釋,“知道的人越少,看起來才越真。”
“所以……”
“也並不是陛下主動召見的您。是我向他提議,這才帶你一起去偏殿的。”
許知恒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耍了這麼久,無名怒火湧上來:“賀雲霆,你”
“轟!”
m2742直接衝著他身邊的幼蟲精準釋放出一枚重型穿丨甲丨彈,幼蟲大腦炸開,原本就被毀得看不出原貌的宮殿此刻更是塌了一大片,那些圍在許知恒身邊保護他的ega和幼蟲紛紛嘶吼著,想要保護最中心的人。
也正是此刻,許知恒的下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就被突然來到麵前的上將製住了。
賀雲霆早就趁著幾人說話的功夫一點一點摸清了接近他最便捷的路線,丟掉之前裝出來的猶豫,他猛然衝向許知恒,並以他作為威脅不讓那些異類接近,機甲地發射出一枚又一枚帶著火光的重型子彈,卻依賴於操作者絕對優異的精神力,每次都精準地避開他,再凶狠地攻擊其他物種。
賀雲霆用對方身上的披風堵住他的嘴,快速登上機甲:“走,去泊口。”
林晗意會,在機甲發動引擎升空的時候回頭對賀雲霆說了一句:“我來的時候已經搜查過了,這裏沒有其他人。”
在賀雲霆點頭之後,林晗幹脆地將武器庫打開,操縱杆拉到底,麵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各項跳動的數據,毫不猶豫地點開激光炮
一聲巨響過後,宮殿與那些未能成型的幼蟲一樣化作齏粉,揚起漫天灰塵。
賀雲霆把許知恒丟到角落,對方嘴被堵住隻能發出一陣陣嗚嗚聲,大概是嫌棄他吵,幹脆一掌打暈了他,再擦幹淨手後捧了一下林晗剛從駕駛艙走出來被汗水打濕的臉,心疼地吻了吻,說“辛苦”。
林晗臉上有很明顯的疲倦,但笑起來依舊清朗溫柔。
“我想反駁之前讀書時那些老師的話了。”林晗說,“玩戰術心黑不黑不知道,但還是蠻爽的。”
許知恒在昏沉間還沉浸在剛才的交談裏,難免讓他回憶起許多事情。
比如他的學生,他的小萌,還有“阿澤”。
許多年前,在剖開那枚蟲卵後,他曾有很長一段時間總陷入迷茫。
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又好像沒有。
alpha想要得到一個柔軟的ega太容易了。
以前許知恒隱藏自己真實性別的時候,隻覺得這樣在某些方麵會比較方便,從未想過要用信息素來壓製或者強迫別人。
可在那枚蟲卵被剖開之後,他開始覺得理所應當起來。
他會用自己永遠和煦溫柔的外表,將一切喜愛的東西都帶回來也許這些東西本就應該屬於自己。
他無視對方在午夜夢回的掙紮和淚水,在意識模糊不清時口中喃喃的名字,隻想咬開她的後頸,將自己的標記徹底地留在對方身體裏。
他的血液裏有了夢寐以求的鈴蘭花香,明明鈴蘭的花語是幸福歸來,他卻隻能在體內留存的信息素裏感受到悲傷。
他忘不掉那個學生最後一次看自己的眼神。
她將自己被標記過的腺體親手搗毀,殘忍果決得不像一個總是溫柔笑著的ega。
她的眼裏一點憤怒也沒有,除了再無懼意的倦色,隻剩一點似有若無的憐憫她為什麼要憐憫自己呢。
就像剛才,那個清瘦的ega也是這麼看自己的。
一模一樣。
當時許知恒很溫柔地擁抱她,汲取她身上逐漸消失的鈴蘭花香,撫摸她被鎖鏈磨破的腳踝。
“為什麼這麼傻,要親手搗爛自己的腺體。疼壞了吧。”他親吻她的血肉模糊的後頸,“我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我自己也懂很多,一定能為你修複好的。”
“我查過了,我們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我不會讓它消失的。”許知恒一邊說著,一邊輕柔地拿出取樣工具,對準女人的腺體,“別怕,不疼,我會好好將你的一切都收集起來,然後永遠屬於我。”
“許知恒,”對方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你甚至不配被叫做瘋子。”
“你就是一個四不像的可憐蟲。”
許知恒聽上去一點也不生氣,他不屑用暴力的方式讓對方屈服,隻是微笑著釋放出強勢的信息素。
就算腺體被毀掉,但ega對alpha的臣服天性總是難以逆轉,更何況許知恒放的還是專門用來壓製的信息素。
女人開始渾身顫抖著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流下難忍的生理性眼淚,卻死死咬著牙,絲毫沒有示弱之意。
許知恒一直等到她全身都是汗,連跪著都沒有力氣,隻能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到幾不可聞。
“你怎麼還是這麼任性。”許知恒叫著她的名字,“隻要說一句軟話,我就好好愛你呀。”
大概是看到對方幾乎連生氣都沒有了,許知恒難得地發了一次善心,摸她的臉:“那今天就不把你鎖起來了。”
他解開女人身上的手環和腳鏈,低頭吻她顫抖的脖頸,舔舐掉帶著鈴蘭氣味的血跡:“我去給你買一束花,很快就回來。”
他還是鎖上了房間門,準備去離家不遠處買一束洋桔梗。
這隻需要一刻鍾的時間。
希望這次他回來,女人會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樣終於露出柔弱的一麵,安靜地妥協。
瘋子?他一點也不介意別人說他是瘋子,甚至覺得這應該是一種褒獎。
可惜自己心愛的學生說他連瘋子也不是。
許知恒有些走神,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做錯什麼,隻有很少的時間中心裏會驀地空一塊。
等他重新掛上笑容,正準備說點什麼好話哄哄屋子裏那個毀掉腺體的ega時,打開門的一瞬間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女人消失了。
屋子裏滿是鈴蘭花的香氣,帶著鮮紅色的可怖血跡一直蜿蜒到被暴力破壞掉的窗邊,難以想象對方是怎樣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做到這些的,甚至逃出去之後還能不能活下來也是個未知數。
可她就是這樣幹脆地走了,帶著最後那個憐憫的眼神。
許知恒篤定她走不遠,卻沒想到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了對方的音訊。
他終於開始懊悔,開始暴怒,開始慌亂,他沒有做錯什麼啊,自己那麼愛她,會喂她吃飯,會給她擁抱,會每天為她送上一束洋桔梗,他們都標記過了,為什麼非走不可呢?
但是還好。
他還擁有她的信息素,以及從後頸腺體裏取出的基因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