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陷在慌亂裏沒來得及反應,身旁某個裝睡的人還在嚴謹地繼續自我分析。
他的手指好軟。
他這麼可愛,真的會喜歡我嗎。
不然他為什麼老是悄悄碰我。
所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對。
我明明是這麼無趣的一個人。
聽著聽著，心聲裏莫名多了一分沮喪。
沮喪,這個完全與他外表不搭邊的詞，卻在這種時候讓林晗感受到了。
林晗微微側過頭看他,對方的裝睡本領意外的不錯，既能繼續保持呼吸如常,還能認真地考慮這件事。
他不可能喜歡我的吧。
語氣裏滿是不自信。
聽見這句話，林晗的手指蜷了一下。
明明我來這裏奢求的是他不要趕我走就好了。
但就算我來了，還是連話都不會說。
他應該沒有怕我吧。
林晗不覺得賀雲霆吵了,還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有怕過他。
從沈修楠說他很凶的時候開始,從來沒有。
他不知道要怎麼跟對方交流,甚至在聽到這樣的聲音時心裏竄起了一點點微妙的情緒。
原來自己掌握了一個人的秘密。
都是關於自己的秘密。
怎麼越想越遠。
林晗聽見他的聲音裏帶了點喪氣的意思。
但我……其實不凶的。
林晗愣住了。
像是被什麼東西敲擊了一下胸腔，微微的震動讓他僵在原地,而震動的餘韻卻絲絲縷縷漫進來，撥亂了原本規律的心跳。
他的喉嚨莫名有些幹，如果咕嘟咕嘟猛喝幾口最喜歡的汽水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壓得住。
他以前總是好奇，為什麼母親每次心血來潮做的小甜點要麼糖太多要麼烤過頭，聞昭總是能帶著一臉無奈，卻麵不改色地吃下去；她的體質其實還算不錯，卻總要皺著眉頭把營養劑遞給聞昭，說自己擰不開,而每次對方都會淡笑一聲，無奈地說我給你擰開了也不會變好喝啊，在公眾麵前總是溫柔得體的皇後卻總會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再點點頭說“會的”。
現在林晗卻突然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他也不喜歡喝營養劑，如果他學著媽媽把營養劑遞給賀雲霆打開，會不會真像她說的那樣不那麼難喝；或者如果賀雲霆會做甜點，林晗想，那麼就算做得跟母親一樣難吃，他也還是會努力吃光的。
林晗這種荒誕的念頭構思到一半，才想起他跟賀雲霆並不是那種關係。
可他的心跳還是很快，他的喉嚨還是發幹。
林晗猜想，如果自己再這樣下去，估計手指尖會顫抖，然後就會暴露自己能聽到他心聲的事實。
他又輕又慢地把手收了回來。
他口好渴，還有點緊張。
走出教室門沒幾步就有飲品售賣機，林晗迫切地想要轉移一下現在心神不寧的情緒，趁著還沒上課，有些慌亂地站起來，準備朝門口走。
可他才剛剛站起來，原本裝睡裝得爐火純青的少校在這一秒醒了過來，還順帶抓了一下他的手指。
兩人在這一刻對視。
林晗閃著眼睛，有點懵：“……”
完了，我是不是露餡了。
沒有露餡，這個餡一開始就沒被包上過。
林晗雖然心裏這麼想，可是手指被對方抓著，對待圖紙數據條理清晰的腦子此刻什麼都分析不出來了。
他的睫毛顫抖了兩下，抿了抿唇；“你……”
賀雲霆心聲卻開始緊張起來。
是不是不應該裝睡，他都差點要走了。
“我……”他想說我沒有。
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我要去買汽水，你要喝嗎。”
“……哦。”
發覺林晗並不是要走，對方心裏才放鬆下來。
“我去幫你買。”賀雲霆也站了起來。
教室裏有學生陸陸續續走進來，兩人現在這樣未免太過高調，林晗擔心自己剛才紅著的臉被人看見，連連點頭：“好。”
“要冰汽水。”他抬頭很認真地對賀雲霆說。
不然我手心那麼熱，就要被你發現了。
賀雲霆好像真的就是來聽課的，即使這門課實在晦澀難懂，他還是坐得很直，仿佛下一秒就要換上作訓服上訓練上一樣。
然後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於是他身上自帶的那些冷冰冰的氣場就被迅速消融了一半，盡管還是沒有明顯的表情，但眼睛還是專注地看著對方。
少年手裏有冒著冷氣的半瓶冰汽水，因為一直捏著玻璃瓶，冷凝過後的水珠順著他的手掌滴落下來，在衣服上暈開一點小小的痕跡。
他好像也有點緊張，但在賀雲霆的注視下還是從包裏拿出一支營養劑來：“能幫我打開一下嗎。”
剛說完，發現自己手上都是水，連忙擦了擦手，重新遞過去。
“好。”
賀雲霆接觸到他冰涼的指尖。
他的手好涼。
他連營養劑也要我開，難道他真的喜歡我嗎。
賀雲霆沒有注意到林晗在聽見這句話後眼神開始躲閃起來，隻是輕鬆地替他打開營養劑，再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