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大雪再拍她,並俯頭看她平靜的入睡麵容。
和最開始相比,張芸的頭發已經長了不少,此刻她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過肩的長發又遮住臉頰,被子被她拉到鼻尖,看上去全然沒有白天的銳氣。
“……嗯。”張芸用力眨眼並皺眉,似乎有點不太願意醒來。
大雪覺得張芸此刻可愛極了,輕聲告知:“他們出來了。”
“啊……”張芸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過了兩秒才反應出大雪在說什麼,模糊地詢問,“是嗎?幾點了?”
“十一點,十七分。”
“那就好。”張芸閉上眼睛,拉上被子繼續睡,“我好像有點冷。”
“我去調溫度。”大雪下床,把中央空調的溫度調高兩度,再坐回張芸身邊,“有沒有不舒服?”
“好像有一點。”張芸仰躺並舒展身體,果然覺得腰酸背痛,“可能是生理期貧血,過兩天就好。”
“嗯。”大雪也覺得張芸應該是累了。他用溫涼的手掌捂住張芸額頭。
張芸立刻笑起來:“我沒有感染病毒,放心吧。”
“嗯。”大雪再俯頭看她,“睡,有事我會叫你。”
“好。”張芸又翻身斂起被子,“你也快睡吧。”
“嗯。”
一個小時後,過了淩晨二十四點,陽小姐給大雪發消息:【大雪,你在哪裏?】
此刻大雪還沒睡,他看了一眼發亮的手機屏幕,隔著半米距離,已經可以看清上麵的字。他沒有理會這條消息,隨即看一眼張芸,雙手環抱在胸前,繼續靠在床背上休息。
他又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事情。
記憶很久遠,他閉上眼睛,感覺自己似乎在朦朧之中做夢。
他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沒有,也不清楚這些畫麵片段是記憶還是夢境。時間似乎隻過了三四個小時,但他卻覺得自己好像昏昏沉沉睡了一個星期。
他感覺有點累,在越來越疲憊的泥沼中深陷,但他的意識又是清醒的,他想要從這段睡夢中清醒過來,卻沉悶得喘不過氣,不知怎麼做才能脫離幻境。
記憶逐漸把他層層剝開,他的身體被撕扯成碎片,於是他在無聲又沉悶的空間中焦慮地行走,想試著把自己重新拚湊起來。
他覺得拚湊回來後,自己就能醒過來。
於是他四處尋找並遊蕩了了一天,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十年,一百年。
他開始失去對身體各部分的感知,然後跟著失去了對時間和空間的感知。
他被這個夢境困住了。
他停下來,麵對已經消失的一切。
直到天色微亮時,他突然敏感地醒來。
夢境如潮水般消退,他開始不記得剛剛夢見了什麼,但焦灼的情緒還在,他感覺到自己身上蒙了一層細汗。
“啊。”他發出微弱的聲音,終於明白過來,是空調溫度開得太高了。
他看一眼還在睡的張芸,發現張芸也出了汗,但她依然頑強地蒙著被子,並且還睡得很沉。
於是他下床去把空調重新調低了兩度。他怕張芸覺得太冷,於是俯頭看她好一會兒,等過了十分鍾,他把手伸入被子裏摸摸張芸脖子,確認她已經收汗了,就再給她蓋了一層薄被子。
天色開始大亮,張芸還沒有醒。
大雪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光線照亮了半個房間,張芸的眼睛透過眼皮接收到亮度,卻打敗了生物鍾,翻了個身繼續睡。
“……”平時應該醒了。
他捂住張芸額頭,覺得她皮膚不算很燙,頂多算個低燒。
“醒來。”他輕拍張芸臉頰。
過了一會兒,張芸蜷縮身體避開他撫摸,眉頭皺起來,帶了點脾氣地哼唧一聲:“不要。”
大雪再說:“你在生病。”
“我知道,再睡會兒。”張芸閉著眼睛掰走他手腕。
大雪詢問:“去醫院嗎?”
“不去。”張芸隔著被子用腳踹他屁股,“你一邊呆著。”
“……”大雪深吸一口氣。
沒轍。
他拿起手機,無視南晴和陽小姐的幾十條信息和電話,在平台上搜索附近的醫院信息。
大量用戶都在宣布容騰市各大醫院超載,一樓大廳密密麻麻擠滿了求助的人類,醫院沒有配備足夠多的解毒劑,被喪屍感染的人類當場發病,把其他求診人類全部轉變成喪屍。
醫院已經成為了感染喪屍的聚集地。
武裝部隊封鎖了醫院,目前正在努力營救其中還沒被感染的病人和醫生。
直播畫麵中,部分市民和工作人員打了起來,人們舉著宣傳標語四處奔走:“拒絕殺害異種人!異種人也有人權!傷害異種人就是傷害我們自己!”
大雪沒眼再看,放棄了上醫院的打算。
張芸突然頭發淩亂地坐了起來。
大雪看她。
“去廁所。”張芸側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