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半小時才散場,校園裏空蕩蕩的,操場上一片寂靜。
阮輕暮走到那棵大香樟樹下,找了塊青草茂盛的地兒,懶洋洋地躺了下去。
時間快到正午,刺眼的陽光被樹蔭遮住了,殷厚的草叢在身下軟綿綿的,躺在上麵,眼睛望向樹冠頂端時,有光點隨著樹葉輕搖而變幻著位置。
他閉上了眼睛,任憑那些光點在他的臉頰和眼皮上跳躍著。忽然,一片陰影覆蓋下來。
他赫然睜開眼,望著身邊站立的人,一時間,有點茫然。
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教學樓,依舊安靜,沒有學生們出考場。
他也……提前交卷了?
高大冷峻的少年彎下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阮輕暮半側著腦袋看著他,聲音悻悻的:“幹什麼,考得這麼好嗎?提前交卷啊?”
“出來早就是考得好?那你一定是第一了。”秦淵麵無表情。
阮輕暮“騰”地坐了起來,瞪著他:“你說話的口氣有點欠揍,你知道嗎?”
秦淵轉過頭,漆黑眸子定定看著他:“彼此彼此,我也很想揍你一頓。”
阮輕暮看了他半晌,忽然一躍而起:“那打一架吧,你和我?”
秦淵坐著,仰著頭望著他。
身材修長的少年站在那裏,背後是斑駁樹影和依稀陽光,麵色瓷白得近乎透明,看著他的眼神張揚又鮮活。
明明是挑釁的,可這一刻,秦淵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阮輕暮的眼神並不是真的帶著怒氣,卻躍躍欲試,歡欣雀躍。
就好像,等待這一架等了很久似的。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忽然伸出手,從對麵的阮輕暮額前的頭發摘下一根草屑。
他動作溫柔,語氣平靜:“我不是劉鈞。真和我打的話,先提醒你,我會一點格鬥和拳擊,正規練過。”
阮輕暮笑了,一嘴白牙在陽光照耀下,森然發亮:“我也想提醒你,花架子沒用,實戰我能陰死你一百次。”
秦淵望著他,眸光閃耀,像是有驕陽忽然映照在雪山上:“那來,陰給我看看。”
阮輕暮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像是要先握一下:“好啊。”
秦淵不由自主伸出手,就在兩個人的手掌即將碰到一起時,阮輕暮的另一隻手攥成了拳頭。
揮起來的瞬間,他的手肘和拳頭順成一個角度,秦淵驟然警覺,可看到的隻是一道拳頭的殘影,正好夾在陽光刺來的方向。
眼睛被陽光晃花了那麼一瞬,下一刻,腹部一下劇痛,秦淵心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個人說他會陰人,是真的。
驚怒剛剛升起,對麵的阮輕暮的腳已經到了。
這一下,秦淵沒有再站著不動,幾乎是同一時刻,他的身子靈活地閃轉幾寸,避開了那一記橫掃。
他右手五指握起來,中指關節微微凸起,閃過阮輕暮一腳的同時,右拳已經敲上了他的肋下。
這一下又快又疾,動作隱蔽,正敲在阮輕暮的半邊胸肋上,直敲得他嘴巴一咧,倒吸一口涼氣,踉蹌退了一步。
寂靜而空曠的操場上,綠色濃蔭下,兩道藍白校服的影子纏鬥在一起,陽光在他們周身舞動,無比炫目。
……
考試時間已經快要結束了,考場裏的學生們大多已經寫完了作文,開始慢慢騷動起來。
有擠眉弄眼傳小抄的,有百無聊賴四處亂看的,也有閑著沒事往窗戶外看的。
忽然,9班靠窗坐著的一個男生就小聲“啊”了一聲。
監考老師立刻警惕地看他:“幹什麼你,喧嘩啥?”
男生一縮脖子:“下麵有人打架!”
這一下,窗戶邊的一溜學生都紛紛往外探頭,唐田田眯著眼睛一看,忽然嚇了一跳。
雖然隔得有點遠,打架的兩個男生身上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可是唐田田還是認了出來。
一個是提前交卷出去的阮輕暮,還有一個……是1班的秦淵??
兩個人打著打著,還打到地上去了,這什麼深仇大恨啊?明明前一陣還那麼要好地一起出黑板報呢!
唐田田急了,看了看做完的卷子,咬咬牙,直接就跑向講台:“老師,我交卷。”
方離和白競也都靠著窗坐著,兩個人不約而同一起站起來:“老師,我也交卷子!”
巨大的香樟樹下,兩個摔倒的人掙紮著,雙雙從地上躍起。
阮輕暮身子還在踉蹌,秦淵已經轉身閃到了他身後,胳膊急速一伸,巧妙地卡住了他的脖頸,再一用力:“服不服?”
阮輕暮低頭看向扼住自己脖子的胳膊,那上麵小塊的肌肉微微隆起,帶著細細的汗珠,閃閃發著亮,映著陽光,刺眼得很。
他不說話,秦淵卻沒放鬆警惕,反而往後麵一帶,逼著他驀然後仰。
剛剛的纏鬥中,他已經被這人的各種陰招整了好幾次,不僅小腿被踢了一腳,一隻手的大拇指也被野蠻地扳得生疼,簡直防不勝防、壞到極點。
阮輕暮被他帶得一個趔趄,呼吸就是一窒,心裏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