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前方有個漂亮的噴泉,水珠晶瑩,高高揚起又落下,水泉邊上,秦淵正靜靜站在那裏,穿著身飄逸隨意的深藍衛衣,往門口看來。
芝蘭玉樹,麵容俊美,迎著四周漫天陽光。
阮輕暮有那麼瞬間的愣神,才帶著小啞巴跑上去:“怎麼下來了?”
秦淵微微笑了一下:“在家閑著沒事,下來扔垃圾,順便。”
旁邊有穿著講究的老大爺,正帶著小孫子在噴泉邊玩耍,聞言熱心地插了一句:“小夥子剛搬來吧?樓梯後麵有專用的垃圾通道,扔下去就完事了!”
秦淵:“……”
阮輕暮:“……”
秦淵繃著俊臉,看著阮輕暮身後的小男孩,忽然醒悟過來:“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小啞巴?”
為了他,這個人可是放過自己一次鴿子呢,他才不會忘。
阮輕暮手忙腳亂地,把拐杖遞給他,這才騰出手來,從身後把小啞巴拽出來,比劃著:“看,大哥哥!”
小啞巴抬起頭,隻看了一眼秦淵,就猛地一扭頭一皺眉,把臉埋在阮輕暮的雙腿縫裏,不看他了。
阮輕暮“嘖”了一聲,盯著他警惕的神色,小聲自言自語:“果然不喜歡他,是吧。”
他歎口氣,指了指小家夥:“聾的,聽不見,所以也不會說話,沒法叫人。”
秦淵看著小啞巴:“從小就這樣?”
阮輕暮並肩和他往小區裏走,一隻手牽著小樁:“是啊,生下來就是,農村人也不注意這些,等發現都挺晚了。”
秦淵細細看了小樁一眼,看到孩子胳膊上隱約的舊傷,想起上次阮輕暮和他說的事,眉峰輕豎,帶了怒意:“這麼虐待兒童,就沒人管嗎?”
“有人管啊。這不是我媽找人從老家搶回來了麼,現在住我屋裏呢。”
秦淵默默看了小啞巴一眼。
小啞巴磕磕絆絆地跟著兩個人,正好也抬起頭看了看秦淵。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小啞巴鼻子皺了皺,又主動扭開了頭。
阮輕暮淡淡看著,瞅了瞅身邊秦淵的臉色:“喂,問你啊,覺得他眼熟不?”
秦淵一怔:“……我應該認識他?”
阮輕暮笑笑,沒再說話。
剛開學時,他第一次在走廊上遇見這個人,這個人好像也依稀問了這麼一句:“我該認識你?”
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連他都不記得,又怎麼會記得過去他身邊的小隨從。
可他以為會有點不一樣的。畢竟上輩子他死後,小隨從看到秦淵披星戴月、仗劍而來,就忽然嘶啞著嗓子,重新學會了開口說話。
明明已經失聲了那麼久,明明對一直追殺他的秦淵恨之入骨,可是這孩子竟然也分得清,誰才是真正能為他的恩人報仇的人。
老實說,他死後魂魄飄蕩著,看到這孩子字字血淚、磕磕巴巴地說那些所謂的真相,心裏是惱怒的。
他不屑解釋的那些事,他傲氣滿滿想要維護的自尊,都忽然被人全都倒了出來,看到秦淵那木然又悲傷的表情時,他並不覺得有什麼開心。
他寧可這位名門少俠和別人一樣,認定了他心狠手辣、死有餘辜,最多嗟歎惋惜幾句,又或者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偶然想想他,然後就去過他前途似錦的好日子。
也絕不想他為了自己,去和那些人當麵對質、生死相搏,最後一條命換了六條命。
自己死都死了,再搭上別人一條大好性命,又是何必呢。
……
秦淵站在電梯出口,打開密碼鎖,看了看一直有點發愣的阮輕暮:“到了。”
阮輕暮“哦”了一聲,終於回過神。
小啞巴跟在他後麵,怯生生地停在玄關,不敢進來了。
他長在鄉下,這種地方一輩子也沒見過,光滑的地板亮可鑒人,碩大的沙發柔軟又氣派,餐廳裏的餐桌上擺著雪白的馬蹄蓮,比他見過的任何飯桌都大。
阮輕暮先進了房,把書包和飯盒手忙腳亂地放下:“對了,要換鞋嗎?”
秦淵看看小啞巴瑟縮的模樣,伸出手臂,把他抱進了門:“不用,沒小孩子的拖鞋,別拘束了他。”
小啞巴在他懷裏不安地扭動著,阮輕暮看著都替秦淵腳疼,慌忙板著臉嚇唬他:“不準動!”
秦淵把小家夥放在沙發上,安置好:“叫什麼啊?總不能就叫小啞巴。”
“姓莊,名字叫小樁,他姐姐說,農村都取賤名,希望孩子像小樹樁子一樣壯實。”阮輕暮歎了口氣,可沒想到不僅不壯實,還殘疾呢。
秦淵從茶幾上拎起一串晶瑩剔透的玻璃脆葡萄,放在小樁麵前,做了個請吃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