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了一點,雖然有雪光映照,周遭的景色還是模糊了些。
阮輕暮望著望著,就有點兒恍惚。
眼前的山勢啊,莫名有點熟悉,就好像在哪裏似曾見過。
想起來了,有點兒像前世那個他們一起摔下去的山崖。那時候打了幾天幾夜,不知道怎麼一個追一個逃,就誤入了深山,夜黑風高,一個沒看見,兩人就雙雙滾下了山,落進了那個山洞。
他心裏模糊地想著那些舊事,不由得啞然失笑:這世上的山原本就都長得差不多,就這也能想起過去來,也真是無聊。
小樁在他大腿邊坐著,打著消了聲的小遊戲,無意中退了出來,他也不知道秦淵給他打開的是哪一個,正在到處找。
阮輕暮隨手摸了摸他的頭,喃喃自語著:“你說,他到底算不算過去的那個人啊。”
小啞巴聽不見,低著腦袋,埋頭焦急地到處找小遊戲。點來點去,無意間點開了幾個app,他沒怎麼玩過手機,完全一片茫然,慌忙又退出來。
忽然,他就看見了一個帶著小話筒圖案的標記,好像和剛剛那個砌方塊的遊戲有點像,連忙點開了。
阮輕暮幫他理了理軟乎乎的頭發:“小樁啊,你也覺得他長得像,對吧?瞧你第一次看見他,就那個見了鬼的模樣。”
他也沒指望真能得到小啞巴的回應,望著遠處似曾相識的山巒,悵然道:“以前那個人啊,我不知道對他是什麼樣的想法,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時候……就很喜歡他了吧?”
所以才會忍不住救了他,忍不住在他幾個月沒再來追殺時,又覺得閑得無聊,非要跑到他附近暴露行蹤,引他現身拔劍,然後笑吟吟地問一句:“秦少俠,許久不見,一向可好?我可等著你說的不死不休呢。”……
小樁麵前的手機界麵上,一條細細的紅色波浪線開始晃動,聲波模擬線忽高忽低。
“現在這個人呢,也很好很好,可是總覺得和原來的那個,有一點不一樣。”阮輕暮輕歎了口氣。
不再記得一切了,完全有著嶄新的人生和記憶,縱然麵目俊美如昔日,縱然性格和前世一樣俠肝義膽嫉惡如仇,可到底,算不算一個人呢?
隻有他自己輾轉來到這陌生世間,一個人心裏藏著那些隱秘的事,疼痛的時候,無人共擔,無人分享。
心裏的傷看似愈合了,其實每每觸碰到,還是會疼得猛一哆嗦,像是被撕開了血痂,連皮帶肉。
小樁皺著小眉頭,猶豫地看著麵前手機上古怪跳動的曲線,輕輕碰了一下,又縮回來。
阮輕暮沒注意到他,一個人又發了一會兒呆,神色漸漸溫柔起來:“算啦,不能再想過去那個人了。現在我就隻有他啦。”
能再遇到,能在一起這樣平安喜樂、互相握住對方的手,已經是上天眷顧,叫人從心底裏高興地開出一叢叢狂喜的花來。
小樁呆呆地看著麵前的手機,小心翼翼地戳了幾下,終於,畫麵的波動停止了,屏幕半天不動,熄滅了。
門前,秦淵從外麵回來,衝著他倆招招手,眉目英俊溫和:“晚了,回去吧。”
阮輕暮回過神,連忙拉起小啞巴走過去,把秦淵的手機遞還給他:“以後別給他玩啦,我瞧小孩子根本抵禦不了這個,一上手就著迷。”
秦淵笑了笑:“偶然嘛,平時你們也不會給他玩手機。”
“是啊,光是看個電視動畫片都迷得不要不要的,一坐就是半天,動也不動。”阮輕暮嘟囔著,看小樁走得磕磕盼盼的,伸手把他抱了起來。
小樁畢竟年紀小,也困了,小腦袋依靠在他肩頭,打了個小哈欠。哈欠這東西真會傳染,阮輕暮也立刻跟著張開嘴,困懨懨地打了一個。
他倆一大一小歪著腦袋,齊齊張著嘴,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秦淵一扭頭,正看見這好笑的畫麵。
他心裏驀然恍惚了一下,心底像是有似曾相識的畫麵一閃而過,溫暖又遙遠。
他安靜地伸出手,把小樁接了過來,輕聲說:“困了吧,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