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病房外的樹木已經顯了枝條初綠,嫩黃的迎春花也在吹麵不寒的春風中嫋嫋綻開了花瓣。
穆婉麗一大早就到了病房,開始收拾阮輕暮的隨身物品。
阮輕暮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拿被子捂著臉,不願意動彈:“媽,我覺得我胸口還有點偶然的疼……可以不那麼急著出院的,再住幾天也沒關係。”
穆婉麗一把揪住他的被子,毫不客氣地掀開:“醫生三天前就說你能出院了,磨磨唧唧的,在醫院很好玩麼?”
阮輕暮大叫一聲:“媽你弄疼我了!”
穆婉麗絲毫不為所動:“你給我起來,少給我裝。起來把病號服給我換了。”
旁邊的病床上,秦淵早已經起床洗漱過了,猶豫地看著穆婉麗:“阿姨,其實的確可以再住幾天的,學校現在主要就是做卷子,也沒有新的知識點需要學了……”
穆婉麗笑了笑,低著頭整理床頭櫃上的私人物品,往大包裏裝:“小淵啊,我們家暮暮和你不一樣。他笨一些,成績也比你差得遠。”
她的口氣溫和,卻比以前禮貌和客氣:“你可以隨便玩、隨便鬧,也不會耽誤啥。可是我們暮暮底子差,高考前就這麼幾個月了,要是耽誤了學習,以後想必會後悔的。”
秦淵一怔,明澈的眸子迎著她,沉吟著:“阿姨,我可以保證,阮輕暮一點也不笨。而且我現在還算學有餘力,幫他有針對性補習的話,效果未必比在學校差。”
“不用了,謝謝你啊小淵。”穆婉麗斬釘截鐵,“你能幫他補習這幾個月,難道能幫他補習一輩子嗎?終究要各上各的學,各走各的路。”
秦淵心頭一顫,目光深深地望了穆婉麗一眼,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阮輕暮不再耍賴了,慢騰騰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一個大幅度的鯉魚打挺,猛地跳下了地。
“你幹什麼!就不能消停點兒?”穆婉麗瞧他那麼大的動作,急了,“你是想再把剛長好的骨頭弄斷麼?”
阮輕暮麵無表情,一張瓷白的臉上有點兒狠勁:“嗯,斷了就可以不出院了。”
穆婉麗又急又怒,又是心疼:“你……你再這麼不懂事試試?!”
阮輕暮瞪著她:“老簡每天叫人給我們發試卷呢,我們在這邊打印了做好,再托人發給老師,反正都是做卷子、改錯誤,哪裏不能做?為什麼非要回去?”
穆婉麗看著他倔強的神情,比他還要發狠:“我不和你廢話,這些話我聽了三天了。今天你就是得給我出院,好好上學,住集體宿舍去。”
阮輕暮惱恨地看著她:“媽你不疼我了!”
穆婉麗站著不動,眼眶紅了,終於冷笑著說:“幹什麼,這兒住得舒服是嗎?你倒是打聽一下,這兒一天住院費多少?我是付不起的,你要是想住,就賴在這兒到天荒地老。”
這話說得又狠又重,阮輕暮猛地呆住了:“我……”
病房門口忽然響起幾下禮貌的叩門聲:“不好意思,我能進來嗎?”
一個身材高挑,戴著金絲眼鏡的青年人探進了頭,目光在屋子裏轉了轉,旋即推門進了病房。
“龔醫生!”秦淵眼睛一亮。
阮輕暮也是一愣:“哎?”
穆婉麗怔然看著這陌生的穿著常服的年輕人:“哦,您也是這兒的醫生?”
龔思年笑了笑,隨手把一束鮮花放在了床邊的櫃子上,斯文地點點頭:“我是他們學校的校醫,都認識這些學生。正好路過,就順便上來坐坐。”
他看著穆婉麗,微微一笑:“阮同學出院後,我們校醫務室也會隨時關注他的情況的,請家長放心。”
穆婉麗恍然大悟:“哦哦,感謝學校,那太費心了!”
龔思年意味深長地看了阮輕暮一眼:“既然好了,就出院吧,不要叫家長操心。”
阮輕暮低著頭,半晌才頹然地小聲說:“媽,是我不對。您去辦出院吧,我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穆婉麗這才情緒穩定了些,和龔思年客氣著聊了幾句,拿著小包出去辦手續了。秦家早就預支了一大筆錢在賬上,錢款不用她費心,可是一些社保手續還是要走。
病房裏,兩個少年都有點蔫蔫的,秦淵看著阮輕暮,小聲說:“每天都能視頻和語音,一樣的。你把卷子發我,我用筆記本看,到時候我們一起做。”
阮輕暮應了一聲:“那你什麼時候能好?三模前能出院不?……”
旁邊,龔思年站起了身:“得,打擾了,我這就走。”
兩個人終於醒悟過來,阮輕暮撓撓頭,站起身往飲水機那邊衝:“您坐您坐,我給您倒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