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忽的睜開眼,正看見坐在他床邊眼含熱淚的父親,他恍了下神,再看時平南侯又是一貫的嚴肅模樣了。
“怎麼,醒了也不會叫我一聲?”平南侯冷冷道。
秦煜倔強地望著他,雙唇緊閉一語不發。
父子兩個銳利的目光交彙了好一會兒,終於秦戎冷哼了聲,站起身背著手走到窗台前,“你不要再欺負你弟弟。”
秦煜想說自己沒欺負他,卻到底什麼也沒說。
“也不要總同他們瞎玩兒,有空閑便多看書。”
秦煜不耐煩地轉了個向朝裏。
秦戎見如此,氣得拂袖出了門。
然而秦煜雖沒答秦戎的話,卻將他的叮囑放在了心裏,從此更用功讀書,秦宿等人來尋他他也不出去,日日待在書房裏。
那以後,雖不敢接近平南侯,秦煜卻極力地想做好一切,以得到他的認可。
秦戎三十歲壽辰那日,秦煜送的是一幅千裏江山圖,足足畫了兩月,那時他的畫技已十分嫻熟,連從不輕易誇人的夫子也誇讚了他,他歡歡喜喜將畫遞到平南侯手上,就等著他的一句誇讚,然平南侯卻隻是掃了眼便放在一旁,轉而拿起秦昭那副拙劣的字,道:“昭兒的字寫得有長進。”
周氏含笑著拿起秦煜的畫作道:“昭兒的字,怎比得上煜哥兒的畫呢?”
秦戎瞥了眼,不以為意,“他長昭兒兩歲,畫作得好些是應當的,若昭兒再長兩歲,也不會畫得比他差。”
秦煜藏在袖管裏的手緊握成拳,終於他從周氏手中搶過畫卷,轉身跑出了門……
周氏和幾個嬤嬤在後頭喊,前頭的婢子攔他,他推開眾人,一口氣跑出去老遠,最後跑到荷花塘邊,把那幅畫了兩個月的畫作撕碎,灑在池塘裏……
一個小小的人兒抱著雙腿坐在池塘邊,有時望望天,有時看看池塘裏的野鴨,就這樣坐了一個時辰。
後頭老太太找到這兒來,拉他去正大堂吃席,秦煜卻倔著不肯去,張嬤嬤也來解勸,“哥兒要懂事,今兒老爺的生辰,你若不去,外頭的叔叔嬸嬸們見了就該笑話了,乖,哥兒隨老奴去。”
秦煜卻冷冷甩開她們的手,望向老太太問道:“祖母,我究竟是不是父親的兒子。”
老太太一怔,旋即肅了神色,“說什麼胡話,你自然是他兒子,我的親孫子!”
“真的麼?”少年人的眼中滿是不信任。
老太太一時竟不知如何答他。
於是壽宴過後,老太太請秦戎到萬壽堂去,命他跪下,拿拐棍狠敲了他一頓,命他從今往後每日須來看望秦煜,父子倆至少相處一個時辰。
秦戎隻得答應。
於是互看不順眼的父子兩個,開始磕磕絆絆地相處,平南侯也才終於發現這個兒子不僅書讀得好,騎射功夫也不差,至少與當年的自己相當,於是他漸漸願意指點幾句,後來還帶他去校場,親自訓導他,有時也丟給他幾本兵書,教他沙盤點兵。
那是父子二人最親近的一段日子,也是秦戎發覺秦煜天賦異稟,對他寄以厚望的時候,然而一切都在秦煜十一歲那年,一個草長鶯飛的日子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