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撞到了腦袋,可俞稚生天生反骨,在醫院鬧了半天,鐵了心要出院。
眾人攔著,推搡間這人腦袋又磕在了門上,這一下磕得不輕,眾人嚇傻了,生怕他再出個什麼意外,趕緊扶著回到了病床上,最後吳醫生走進來,板著臉,言令禁止病房吵鬧,病房這下才安靜了下來。
隻是這一下嚇得身邊人不敢隨便離開,助理劉冬更是眼珠子不敢移開一下,喝茶倒水全都親力親為,連上個廁所都要跟著。
病床上的男人實在忍不了了,就問:“你能不能不跟著我?”
劉冬惶恐說:“俞總,我是您的貼身助理。”
他特別強調了“貼身”這兩個字,但男人顯然不買他的賬,心裏還惦記著那個遠在江市的小情人,隻是他磕到了腦袋,沒力氣蹦躂了,整天白著一張臉,吃飯也不怎麼愛吃,幾天的功夫就瘦得眼眶都突出來了。
劉冬看了頓時覺得心酸,想想要是楚教授在,起碼俞總也是會吃幾口的吧。
十一假期過了一半,第四天正好是中秋節。
往年這個時候,楚涵要麼被安排去別的學校學習交流,要麼就是在學校研究專門的課題。偶爾幾次回家心情難免也忐忑。
今年更不是個滋味,楚父剛從病房裏出來,到了這天才有力氣吃東西。雖然不能出院,但是手術還算比較成功。
方桐介紹的那個專家,做完手術第二天就走了,楚涵沒來得及請人吃飯,就給人買了點禮物捎回去。
回過身,他就在醫院陪著楚父。
楚父算是有文化的,大學畢業之後就娶了同鄉的楚母,兩人算是自由戀愛。剛開始的時候楚父在學校裏當老師,後來生了他,微薄的工資支撐不了家庭的支出,就帶著幾個人包了一個工程,看圖紙,搞建築,風風火火的,從來閑不下來。
這會兒突然生病住院,一下子就像是老了許多。
“花了多少錢啊?”手術後,父子倆的第一句開場白。
楚涵忍住心裏的酸意,低聲說:“不多,五萬多一點。”
楚父點點頭,突然笑了一下:“人老了,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就指著你們這些小輩伺候了。”
楚涵僵了半天才叫了一句:“爸……”
楚父眼神還不是完全清明,但語氣卻很輕鬆,這樣的氣氛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出院回家的這天,楚母做了一大桌菜,青椒炒肉,香菇木耳,一盤涼拌黃瓜,還燉了一大鍋冬瓜湯。
楚涵炒了一盤土豆絲,他做飯的手藝一半承自楚母,後來的刀工是在學校食堂打工的時候跟著裏麵的一個師傅學的。
飯菜擺上桌的時候,家裏的貓聞著味跑進來了,圍著桌子打轉兒。貓的名字叫點點,黑色的條紋,右邊耳朵上有一簇白色的雜毛,是四年前暑假回家的時候,在門口撿到的。
楚涵喜歡貓,尤其是這種小奶貓,摸起來很乖,也很柔軟。他給貓倒了貓糧,擼了幾把之後就被楚母叫去洗手。
楚父早就已經等在飯桌上了,醫院裏半個多月的清湯寡水讓他整張臉都成菜色了,一看到肉和排骨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說:“趕緊吃吧,兒子都餓了。”
楚母毫不留情拆穿他:“就你急,兒子還沒吃呢。”
楚父紅了臉,不說話了,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楚涵忍著笑,主動伸筷子把熱騰騰的排骨夾到了楚父碗裏,然後又給楚母夾了一塊。
這排骨是他煮的,挑的都是上好的肋排,放上蔥薑和料汁兒,煮了一個多小時,開鍋的時候一層油沫兒漂在上麵,香味十足。
“很久沒做了,你們嚐嚐吧。”他眨著眼睛,在父母麵前,有點像期待似的。
楚父說:“除了你媽之外,我就愛吃你做的,這些年你媽懶得動彈,你也在外地,我這一點都吃不上幾次,饞的緊呢!”
他這話頗有點抱怨的意思,楚母忍不住用胳膊搗了他一下:“趕緊吃你的吧,我兒子這麼好的手藝,真是便宜了未來兒媳婦兒。”
說完楚涵就僵了一下,楚母連忙捂住嘴,啊呀,她怎麼不小心提起這茬了!
飯桌上有一瞬間的安靜,楚母偷偷用眼瞥自己的兒子,正想怎麼把這話題給掀過去,楚父在旁邊咳了一聲,眯眼說:“是該想想這事了,我是饞孫子了,親生的不行,那就領養一個,總之我要抱孫子!”
楚母驚訝地“啊”了一下,心道這老頭子不會住院住得糊塗了吧,轉過彎來才明白,這是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