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圓了眼茫然地看向玉青時。
玉青時艱難地閉上眼,雙膝直挺挺地砸到地上,壓製不住的眼淚順著眼角蜿蜒而下。
“元寶,娘走了。”
“跟姐姐跪下,送送她吧……”
芸娘的身子本就不好,積年累月的養著病。
今年入冬後病得越發厲害,又恰逢趕上玉青時失足落河昏睡不醒,元寶險些被拐子偷走。
接連多番刺激之下,終是破朽燈籠漏了風,再難續壽。
她撒手一走,這一家的房梁骨也就徹底塌了。
秦老太不知所措地摟著哭鬧不休的元寶掉眼淚。
玉青時跪在床前結結實實地給沒了氣息的芸娘磕了三個響頭,紅著眼沙啞著嗓子說:“奶奶,娘的後事得安排,你在家看著元寶,我去給娘置辦些東西。”
她說完拉過嚷著要娘親的元寶,狠下心沉沉地說:“元寶,你在家陪著奶奶守著娘,等我回來,知道嗎?”
元寶哭得嘶聲力竭,壓根就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可對上玉青時蒼白的臉,不知為何莫名安靜了些許,淚眼朦朧地盯著她抽著淚嗝沒再哭喊。
玉青時重重地揉了他的頭一把,苦澀道:“等姐姐回來。”
她說完著急地衝進了自己的屋子,掀開了床板找出了藏在深處的一個盒子,盒子被打開露出一塊精致的玉佩。
玉佩被雕成了個如意結的式樣,通體呈通透的乳白色,內裏卻自然暈開了一抹紅,背麵還雕著一個精致的遲字,很是貴氣。
而這個東西,恰好是玉青時上輩子所有妄念的開端。
她用力閉了閉眼,咬牙將玉佩塞進懷中,轉身跑出了家門。
玉青時費了些周章才到了鎮上,攥著手中玉佩進了鎮上唯一的一家當鋪。
她帶著買好的棺材回到家時,不大的家中已經聚集了不少自發前來幫忙的村民。
這家裏窮得稱一句家徒四壁都是抬舉。㊣ωWW.メ伍2⓪メS.С○м҈
村民有心幫忙卻使不上勁兒。
見玉青時帶著棺材回來了,紛紛不由得鬆了口氣。
人死入土安。
有了這麼具薄棺,好歹也算是免了芸娘辛苦一生,最後卻落個無棺裹身的淒淡下場。
棺木落地,有經驗的老人們指點著年輕些的上前幫忙。
麵帶悲意的大嬸和手巧的嬸娘們拿了剪刀,把玉青時帶回來的麻布倉促裁剪成了孝衣,讓玉青時和元寶穿上。
玉青時在老人的指點下,給芸娘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仔細梳了頭發,按習俗在她的手中放了一枚小巧的銀元寶。
打整利索了,帶著元寶在芸娘身前最後磕了三個頭,跪著請人封棺。
銅鑼聲響,釘木悲鳴。
棺木緩緩上合,徹底將芸娘遮蓋其中。
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元寶眼睜睜地看著棺木被合上,像是明白了什麼,突然失控地哭喊著朝著棺木的方向撲了過去。
“娘!”
“娘你快出來!娘!”
秦老太沒能攔住元寶悲痛出聲:“元寶!”
玉青時跪著朝前伸手一把將元寶摁到了懷裏,任由他在懷中拳打腳踢也不撒手。
元寶掙紮著咬住了玉青時的手,啊嗚啊嗚的不知在喊叫什麼。
玉青時的手被他咬得鮮血橫流,生生染紅了半邊袖口。
旁人見了麵露不忍想上前來把元寶拉開,玉青時卻像是察覺不到痛似的,抬起另一隻手說:“他想哭就讓他哭吧,各位叔伯嬸娘繼續則可。”
她說完調整了一下姿勢,雙手將元寶抱住,隨著棺旁先生的長吟,麻木又不知疼痛,一下接一下地叩首。
崩潰的元寶在她懷中逐漸安靜下來,死死地攬著她的胳膊痛哭出聲。
玉青時用滿是血漬的手輕得不能再輕地拍了拍他的頭,輕聲說:“別怕,往後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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