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獨自收拾完爛攤子,身心疲憊地回到大夫居,現在他一點要去找那倆丫頭算賬的力氣也沒有,隻想撲到床上倒頭大睡。這件事情的蹊蹺之處,任他再老再暈,也嗅得出來幾分怪味兒,卻是心裏極信任薰池和於兒的人品,打算過了今晚再說。
不料,天有不測風雲,武夷將將推開房門,那漆黑的屋子裏,發現有兩團不明物體縮在他外屋的凳子上。小小的兩坨,就那四隻眼睛,放出晶亮的光彩。目光聚攏在武夷身上,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你倆怎麼不回去乖乖睡覺,還在這裏?”
薰池從凳子上跳下,乖巧地幫武夷點燈。燈火亮時,映出薰池笑嘻嘻的臉龐:“因為有些悄悄話想與院長爺爺說。”
武夷捂臉,他就知道,這姑娘和她娘親一樣,根本不是個省事的主兒。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薰池比她娘親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起碼瑛雅臉上就寫著我是個不好惹的,叫人可以防患於未然;但是薰池,滿臉都是乖巧可愛,似乎每件事情都不是她故意惹出來,完全就是一個麻煩事吸鐵石,所有麻煩事不自覺往她身上貼。
“你們想說啥?”
這時,於兒也從凳上乖乖下來。走到武夷麵前,竟是跪了下來。
※
時間退回武夷竄出去收拾獬豸的時候。
那兩個被吩咐去睡覺的孩子,四目對瞪。
“於兒,你覺不覺得,院長爺爺事後肯定會問我們這是怎麼回事?”
於兒點頭同意。哪有人半夜去宗主園玩兒,抱著寵物睡覺麼?
“那你又覺不覺得,有些事情瞞不過院長爺爺的法眼?”
比如小鬼留下的鬼氣,淩亂的宗主園,莫名發狂的獬豸,根本就不是用一個謊言就能瞞天過海的。況且小鬼能擅闖五臧山院,這裏頭定然有蹊蹺,事關全山院安全,道義上必須通知院長。
於兒又點點頭,也同意。
“所以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更大的靠山,幫我們瞞著小鬼的事情。這個靠山,就是院長爺爺,你覺得可行麼?”
於兒低頭思忖,薰池說的不無道理,小鬼大鬧五臧山院,盡管現在除了薰池無旁人插手,不過按照山院弟子對八卦的靈敏度,明日一早一定會傳的沸沸揚揚。與其被其他人指認出她是那個罪魁禍首,不若自己先向武夷坦白。武夷不是不明是非的院長,她於兒行得正站得直,不能因為她討怪物喜歡,就被列入怪物的行列。
薰池又安慰,“你身上的謎團太多,我相信你沒有歹心,可能連你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獬豸要殺你定然有其他原因,這麼多的不解,既然目前不能靠你自己找到答案,不如借一借更強大之人的力量。”
“好。”
反正她一無所有,又害怕什麼真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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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兒,你這是做什麼?!”武夷快步上前將其扶起,刀刀歲月痕跡刻畫的皺紋,揪在一起,有些淩亂。
於兒不肯起來,掙開武夷的攙扶,繼續跪在地上,“弟子惹禍之身,給山院招來禍患,難辭其咎,還請院長責罰。”清音鏗鏘有力,肅然老成的模樣,也是個早熟的。
“你是說那些被丟下山的鬼怪?”
終究瞞不過武夷的老眼睛。
“我本想明日再找你倆問清楚,既然你這麼急著想說,那就說說吧。從頭說。”武夷挪到桌子邊,半個身子依靠著,雙手背後,一臉嚴肅。(其實這廝內心流淚,老夫的腰好酸……)
在於兒娓娓敘述中,薰池和武夷才知,這些鬼怪從於兒有記憶時,就一直會在七月十四這日鬼門開後不見不散,大片大片撲向她想要吃人。而據大白回憶,這種現象其實可以追溯到於兒出生就有發生。
幽冥雙蛇遇見於兒時,是在一處泉水旁,清冽的泉水沒過於兒半個****的身體,也不知是夏天天氣炎熱凍不著她還是她天生就是個小強的命,總之在水裏撲騰的很悠哉。二白心思旁人不知道,總之認定了這個小凡人是要保護的對象,硬是將她拉扯到了八歲。
剛開始於兒遭到鬼怪襲擊時,大白和小白都會將它們咬死,不留情麵,永除後患。但隨著於兒漸漸長大懂些事情,五歲的時候抓住一隻小鬼問它,為何要吃她。那小鬼隻說,吃了你可以還陽,我想回陽間照顧妻兒。再抓一隻又問,無非是些普通的理由,一心求還陽。
於兒忽然覺得這些常年追著她,憑著頑強的毅力總能找到她的小鬼們,其實也很可憐。留戀人世,不過一個簡單的牽掛。自此不準二白殺它們,隻是自己不停地逃躲,熬過這一天,小鬼們就得回去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