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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陰，祭塔上。
小王爺將將泡過澡，身上散發出難聞的藥味兒，那種浸骨食髓的疼痛也才稍稍緩解。
伺候的下人手腳麻利的將他安置在床上，輕輕用幹毛巾給他擦頭發。
發絲被扯痛，小王爺微微蹙眉：“輕點，腦子裏的蠱讓你連手都控製不了了嗎？”
那下人老老實實的放輕了力氣，沒有說話。
小王爺頭發被擦的毛毛躁躁，像是一頭沒梳理毛發的大貓，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赫連荊楚原本靠在窗邊的美人榻上看書，聞言放下手，徑直走過去，接過下人手裏的毛巾。
小王爺大喇喇的任他擦頭發，隨意的問：“你是不是喜歡本王？”
不然怎麼會在傷還沒好利索的時候就上趕著來伺候他。
赫連荊楚嗤笑一聲，否認道：“不是。”
“嘖，那你這是天生愛伺候人？”小王爺忽然被扯了下發絲，蹙眉道，“這怪癖是貴胄中的獨一份，手卻笨的很！”
“如果貧嘴能讓你不那麼恐懼，我並不介意，”赫連荊楚換了條毛巾，力道合適的繼續擦頭發：“你不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
小王爺渾身都發著軟，方才那不知名的藥浴折騰的他不輕，即便已過去了盞茶功夫，他都還沒緩過來，連動動手指都覺著困難。
可敵人不經意間露出了脆弱的情感，小王爺極盡尊貴的一笑，懶懶散散道：“是麼？找我做什麼呢？”
赫連荊楚掩飾不住的低聲咳嗽，顯然穆雲左之前那一刀傷了他的髒腑，短短兩天，他的傷根本就沒好。
“你偷了我的東西。”他聲音低沉，感慨也似的說，“占據不屬於你的東西，整整八年！你真是讓我們好找啊！”
八年？
小王爺腦中思緒飛轉，麵上卻穩穩的繼續引導赫連荊楚說話，他拖長了聲音“哦”了聲，道：“八年？說本王偷你東西……嗬，那時本王才九歲，這般沒根沒據的冤枉一個小孩，喪良心啊十三王爺。”
話說的漫不經心，但他心底卻將八年前的大事都過了一遍。
那一年，三花皇室動蕩，皇帝幾乎血洗了半數皇族，牽連人數過千，三花國都月耀城血流漂櫓，城上烏鴉整月未散，他們宣稱是藩王謀逆。
也是同年，三花出現大規模瘟疫，損失人口超五萬，連衝和也被波及，損失慘重。
還有那一年的天隕，傳聞有仙人降世……
“九歲也不小了，”赫連荊楚低低的說，聲音裏喜怒難辨，“你們衝和人，真是可怕，明明該是太學求學的年紀……”
他閉了閉眼，似乎又聞見了鮮血的味道，那種腥甜的、讓人無法呼吸的味道。
“你沒聞過吧，鮮血混著花香的味道，那味道真是終身難忘……那時候正是開春，月耀城裏到處都是秘桑花……”
微風吹拂的春天，秘桑會伸出柔軟的枝蔓，在枝頭掛滿大朵大朵淺紫色的花，一蕩一蕩的，一不小心就會落滿行人的肩頭頭頂，像是在給他們帶花。
彼時的月耀城，鮮活的不像話，他的哥哥們會縱馬跑過八大街，瘋鬧的整個城市不得安寧，然後被父皇拎到禦前教訓，齊刷刷的跪滿整個英烈殿。
他的大哥會挺著胸膛，一力護下所有兄弟姐妹，在父皇的教鞭下一邊哀哀叫著知錯了不敢了，轉頭朝著他們就是一個鬼臉，出了英烈殿就敢夾上他們最小的弟弟再去縱馬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