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銘寒一副乖巧求知的模樣,老公爵忍不住又笑了:“銘寒,如果你再大點,不多,哪怕隻是跟我家大孫子一樣大,這個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不過,你還是太小了,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你猜得也確實不錯,你父親暫時不會有事。羽衛加上羅浮公爵府的神師,他們會找到你父親的,你也不必過多擔心。銘寒,你去見過你祖母嗎?”
話題轉得很是生硬。
銘寒心中失望和意外混雜,還是搖了搖頭,用低低的聲音道:“沒有。”
很小的時候,大概三歲吧,銘寒有次趁守院門的仆人不注意,拿著親手做的風箏偷偷溜進祖母的院子,滿心歡喜地以為能見到祖母,讓常年身體虛弱臥床不起的祖母可以從她的風箏裏,也能看到院子外的草長鶯飛花開滿枝,卻不想她進去看到的,卻是正在給一院子的繁花綠柳澆水除草的祖母。
三歲的銘寒第一反應是太好了,祖母身體大好了!不過,當她看到祖母冷峻的臉龐和冰冷的眼神後,臉上的笑容就完全被凍住了。
三歲的銘寒已經開始懂事,她見過祖母的畫像,所以她很確定麵前衣衫簡樸的老人就是自己的祖母,但她的眼神她的表情,一點也不像畫中笑容溫婉的祖母,更不像銘寒幻想中的祖母。
呆愣的銘寒在仆人的驚叫聲中被抱走,當天晚上,她就開始高燒不退,羅浮公爵以神術守護了她三天,才把她一條小命保住。也是那次之後沒多久,柳醫師來到羅浮公爵府,成為除了銘寒本人之外,第三個知曉銘寒秘密的人。
恢複健康的銘寒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尤其當她得知祖母院子裏守門的仆人被打成重傷賣進奴隸院後,就再也不喊著鬧著要去見祖母了。
等再長大些懂事些,銘寒也慢慢讀懂了記憶中祖母的眼神——極度的厭惡和憎恨。
祖母厭惡自己,憎恨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的銘寒在夜裏嚇得驚慌失措,然後在熬過一個又一個失眠的夜晚之後,倔強地將有關祖母的一切期待幻想,以及那冷峻的神情和厭惡的目光,全都趕出了自己的世界。
那一年,銘寒五歲。
沒過多久,銘寒便遇到了來家裏探望祖母的塔納吉老公爵,並聽到了他摸著自己烏黑的頭發說的“可惜了啊可惜了”。
塔納吉老公爵看著微微垂下頭的銘寒,心中還是忍不住感慨一聲“可惜了”。
“這人啊,年紀越大,脾氣就越怪,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你祖母。”
銘寒沒有回應,心中知道老公爵是不會再告訴自己什麼了,便起身向老公爵致謝告辭。
離了老公爵的院子,銘寒慢慢往外走,一邊用深呼吸緩解自己一直竭力克製的緊張,一邊想著老公爵的話。
她是相信塔納吉老公爵的話的,同樣也相信莊爺爺,不過他們確實有事瞞著自己也是事實。她問老公爵羅浮公爵府有沒有什麼東西特別值得別人惦記的,老公爵沒說有沒有,卻隻說自己年齡小不能告訴自己,按他的話,那答案就是有,除了爵位,羅浮公爵府的確有東西能讓對方敢冒險對一位堂堂公爵下手。
銘寒甚至想到了自己,作為羅浮公爵府的下一任繼承人,她身邊的護衛絕對沒有父親多,但對方還是選擇對父親下手,那就說明,對方想要的東西,一個小爵爺的分量是不夠換的。
會是什麼呢?如果自己直接去問莊爺爺,他會告訴自己嗎?銘寒不知道。
如果對方的目的不是爵位,或者不僅僅是爵位,還是夏佐侯爵府嫌疑最大嗎?
老公爵還提到了祖母,究竟是在生硬地轉移話題,還是意有所指?老公爵那樣的人,還需要在自己麵前轉移話題?應該是意有所指吧。
不知不覺中,銘寒已經走出塔納吉公爵府。再次深吸一口冬日冰涼的空氣,銘寒大步向羅浮公爵府走去。
羅浮公爵府最大的房間裏,陳列著曆任羅浮公爵的畫像和勳章、證書、獎杯等,千年以來,羅浮公爵傳到銘寒父親這一任,已經是第二十一任了,若不出意外,銘寒將會是第二十二任羅浮公爵。
每一任羅浮公爵不論年紀、資曆、能力如何,一直都是金翼島第一貴族。當然,論性別,每一任羅浮公爵都毫無疑問是男性。
這是一間承載著羅浮公爵府所有榮譽的房間,不過,平常卻很少有人來這裏。倒不是府裏規矩不允許,而是仆人們私下傳言,這座房間裏不幹淨,鬧鬼,所以除非必要,大家都對這座房間敬而遠之。
幾年前,銘寒無意間聽說鬧鬼傳言後,便成天往這座房間裏跑,想抓到仆人口中的“鬼”,後來卻什麼異常都沒發現。銘寒便斷定那傳言應該是某個膽小的仆人不願打掃房間,故意編出來的瞎話,抓鬼的心思就歇了,倒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時常一個人來這裏發呆、睡覺、生悶氣,或者單純看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