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輿情(1 / 2)

屋室裏有淡淡的藥香味,聞著沁人心扉是真的,然而這香氣有些不同往常,我記得太傅分明是不愛熏香的。

胡太醫上去診脈,待手放下後,先回頭衝我瞧了一眼,才點頭道:“此為遲脈,主虛浮、沉微,且疝氣癥積不利於長久,若病便是在表,幸而大人素來康健,此次沒有傷及內裏,依臣看,沈大人這是操勞太過,累出的病症,寢中最好多燃安息香,且勿用沉水香,而藥中則以枸杞子、丹參子、再並黃精一並入藥為佳,最好再........”

“......滾蛋。”

我聽的腦殼又開始嗡嗡響,照著胡太醫就是一腳,當場就把他給踢出去開藥,怒道:“朕不過是叫你探脈,看太傅是不是真病,你上來那麼多廢話幹嘛!”

“是、是......臣馬上就下去寫方子。”

胡光大挨了我一腳,許是跟梁多魚學的,在跟前都挨慣了,直接一個鯉魚翻身就躥了出去,左手提著藥箱,右手捂著屁股,跑的比兔子還快,也不知他這麼大年紀都是怎麼練出來的。

對著這麼個糟心又怕死的糟老頭,我自覺也是操碎了心,好在對著胡光大可以隨著性子發火叫罵,麵對上太傅,我便立即換了副溫和麵貌,微笑著說:“虧朕還這麼掛念你啊......太傅的身子分明就很好嘛,怎麼好好的就稱病了,說好的大家一起當工作狂,朕都沒叫累啊,怎麼朕的沈卿就先喊累了,不若愛卿先跟朕解釋解釋?”WwWx520xs.com

前頭胡光大衝我先睇來一眼,又緊跟著點了點頭,那意思便是一切無恙,太傅果真一點病都沒有,剛一入室便藥香撲麵,想來是聽得聖駕駕臨,才匆匆命人在室中熏過,露餡也露的太明顯了。

果然,他就是為了跟我置氣啊.......

太傅原本還待咳嗽幾聲,這下倒也不裝了,輕歎一聲,又是那副完全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好模樣:“臣不是故意要避著聖上,實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

我真是受不了他這樣,然而又沒辦法。

真是,又來了啊.........

我發覺我身邊的大臣都很有性格,每次太傅都能搬出何時的理由,且永遠都是光明正大,怎麼問都不留破綻,一副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話就說到這裏的樣子。

這種情況,要麼就是真的一點問題沒有;要麼就是他裝的太好,從我還是五皇子那會兒就開始裝,所以才能以假亂真,才叫人這樣信任。

“朕也很疑惑啊。”我麵對太傅時總是笑著的,隻是心情不好,看著總是怪怪的,很是陰鬱:“太傅既然明知這是下策,又料定朕放心不下,定會出宮探你,結果還用這麼劣質的借口,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朕來都來了,你還要瞞朕麼?”文人式的迂回跟留白實在太煩人,索性直接問個清楚。

“聖上過慮了,臣並不是存心要欺瞞聖上。”

太傅半躺著,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語氣依舊如方才那樣無力:“臣隻是無奈,有些話即使明知聖上不會聽,卻還是忍不住要說,可想想結果卻是一樣的,於是索性借著染病之際在府中躲上幾日,姑且先熬過這一陣子再說。”

“............”

我好像隱約有點猜到了。

“聖上還是太急了啊......”

沈宛白歎息道:“急於削藩固然不是錯,可雍王一向聲名在外,又與聖上一脈相承,先帝在位時便說過這個問題,皇室最忌骨肉相殘,同室操戈.......”

他的聲音暗啞而低沉:“聖上真的打算違背先帝的旨意,將雍王府趕盡殺絕嗎?”

“原來沈卿是為這事啊。”

我了然道:“大約整個朝中也就太傅敢說這話了,不過雍王是朕的叔父,似乎跟太傅也並不熟啊,朕留不留情是朕的事,可你又為何要替他們求情,若是今日朕脾氣不巧又差一些,太傅你就真的是引火上身了啊........”

這會兒誰求情都輪不上他,他這又是何必呢。

我對此很不滿。

似乎故意忽視掉我語中的不善,沈宛白還是淡淡的,隻道:“臣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聖上必定心中早做了打算,且不論臣再如何替雍王府的人求情,聖上也定然不會改變主意,隻許有文那封奏疏進到禦前卻被人有心更改且替換一事,聖上心裏便已打定主意,不再留他了吧?”

“嗯。”

我覺得太傅的總結能力屬實是強,便痛快承認道:“感覺跟太傅一比,朕真的一點都不善良啊.......朕知道,雍王的野心是真,雍王府眾人受牽連也是真,不過問題也來了,斬草要除根,這點朕與上將軍的意思倒是一致,不論留不留叔父一命,我們之間的隔閡也不會因此消減,朕今日防他一馬,保不齊日後叔父卷土重來,朕怕自己打不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