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似乎太傅隻是湊巧,閑庭信步般地遊走,跟他以前來含涼殿是一個樣子,文縐縐白花花,那張麵皮怎麼看都不到整三十,他還是大靖高嶺那一支花,笑著看向你時,眼裏的光耀不過太陽,然而月亮也不是不可以,更顯得風度翩翩;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風度翩翩,永遠都以一張笑臉迷惑人心。
“天色已晚,聖上這是要去哪?”
我一直遲疑著,遲遲不肯作答,他便很有耐心地,又重新問了一遍:“聖上這時候還要去春華殿麼?”
“不去了。”
我見情況不對,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質問,而是轉身欲走,慫包慫得要死;
不過眼下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我感覺今天必然有大事,而那大事必然不是我所願意見到的,所以當下便隻想逃避,道:“朕突然腳抽筋,腰也很不舒服,隻怕再不休息就得犯老毛病........”我故意道:“不過朕看太傅這麼閑,不如替朕去叫個太醫吧,朕龍體不適......一直都很不適.........”
說著餘光又偷偷看他,不看不要緊,一看就是臥-槽尼-瑪,太傅萬年不燦爛的玉顏居然笑的能看見牙,上一回他笑的這麼開心是什麼時候,貌似從來都沒有過吧?!
“可是臣看聖上並無大礙,似乎好得很。”
沈宛白笑道:“還是說,聖上要臣親自替您把脈,那不如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不對勁,你這話說的很不對勁........
我稍稍喘了口氣,努力平複心情,還有手臂上自動夫浮起的雞皮疙瘩,萬幸麵上倒還看不出什麼,還能以平時口吻詢問他:“進去就不必........話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傅這麼晚還過來做什麼,朕不是派人去了你府裏,怎麼,是春闈又出了什麼問題麼?”
“不是春闈。”
原本應該是很重視的,然而沈宛白似乎已經對什麼春闈還有舉子完全沒了興趣,一句話便匆匆帶過去,而後又笑了笑:“.......應該說,是臣與聖上的私事。”
“.........”
我跟你有什麼私事好談,沒有,完全沒有。
“天色已晚,有什麼話不能留到明天。”我徒勞地阻攔道:“朕明日不是還要上朝麼,太傅不如在上........”
“不必了。”
沈宛白就站在階下,從方才就沒有挪過位置:“聖上既然龍體不適,那朝自然也就不必上了,還是好生靜養,方為正理。”
我現在是**得不大妙了,後被冷汗直流,強撐道:“朕突然覺得......朕的身體好了很多,連太醫都不用看,現在就能繞著含涼殿跑三圈。”
然而努力維係平時的模樣,可沈宛白卻無意與我再周旋下去,時移世易,他向來就對我這樣的玩笑並不感冒,反而似笑非笑地,嗤道:“那聖上不如跑跑看?”
“..........”
——他真的很不對勁啊!!!
沈宛白笑意不變,見我冷著麵孔,警惕地看著他,更側身一步,隱隱將已經發懵的紅依遮住半邊,不叫她過多的暴露在他麵前,不知道是太有自信,還是太不把我身邊的人當回事,看見了壓根就當沒看見,隻自顧自道:“別看了,含涼殿的人都已被妥帖看管,臣便是特意來向聖上回稟此事的。”說罷便輕輕拉過我,將我帶進殿中。
他的力氣雖然不大,卻不容掙脫,我掙紮無果,隻好給紅依使了個眼色,要她寸步不離我身旁,以免一會兒殃及無辜,她怕是也難逃被人抓住看管的下場。
這回我有預感,太傅怕是要來真的了。
“分明都是按著流程走的,竟也會鬧成現在這樣........”
沈宛白回身,親手關上殿門,動作照樣還是輕輕的,歎息也是輕輕的,歎道:“月潯,雖然你說謊時一向都有摸鼻子的習慣,可微臣卻知道,你真正心虛時,反倒什麼都不會做,而是選擇極力去壓抑自己的情緒。”他說著便緩緩撫上我的眉間:“別藏著了,你方才都不敢直麵於我,難道這會就已經心虛了?”
我額上已經冒出一層薄薄的汗,不過嘴硬是真嘴硬,仍舊強撐著,道:“沈卿這話什麼意思,真是叫朕惶恐不安啊,咱們都認識這麼些年了,朕喚您一聲夫子好歹也喚了那麼些年,你若此刻還肯收手,朕保證不會追究,日子還是照樣下去,明日上朝朕必定一句不提,你仍是眾卿心目中的文臣之首,從來都是一人之下,這樣難道不好麼?”
“不好。”
沈宛白還挺直白,自己先撩袍坐到平日裏他慣坐的那張凳子上,又用眼神示意我也坐下,仍是帝王才可坐的正位:“原先一人之下倒還尚可,隻是如今.........如今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