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擦響讓那一對交纏的男女似有所覺,忙掩衣起來張望,朱聞往林深處一閃,衣袂飄動間,便沒了蹤影。
他斂衣而出,枝頭的殘雪墜落,打濕衣袍也渾然不覺,隻覺得方才那一眼如冰似雪,怒極而嗔,明明清冷凜然,卻引得人心中一蕩,綺念眾生。
他站在花徑之中,嗅著冷梅的暗香。眼中閃過誌在必得的笑意,幽深而灼耀——
“好烈的性子!”
言語之間,居然頗見讚賞,毫無平日的冷漠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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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真在雪地裏疾奔,腳下發軟,一個踉蹌,跌入雪堆之中。
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牆角,她卻無意起身,想起方才怒意之下的舉動,素來冷靜縝密的心不禁一沉——
那般狠狠地招惹了他,恐怕……此事難以善了了!
這宮裏,怕是呆不得了……她苦笑著,想起自己如今的狀況——
試探著運行真氣,勉強一個周天後,立刻便覺丹田之中陰寒已極,經脈劇痛欲裂,片縷剛成的內力隨即便流散四肢百骸,點滴不剩。
好一個持續不息的散功藥……如附骨之蛆一般不滅不盡,難道自己這一生一世,都要受製於它?!
她咬著唇,按捺下胸中悲憤欲狂,飛快忖道:要從這戒備森嚴的宮闕中逃離,已屬不易,更何況,還有虹菱這般弱不禁風之人……
幾下斟酌之後,該怎麼做,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她雪白的麵容浸潤在牆角的陰影裏,連眉目也看不真切,雪光倒映著唇上那一抹朱紅,緩緩流下,黑眸中的清冽高華,隨即緩緩沉斂,化為幽幽一歎——
“罷了……”
下定了決心,她搖晃著,從雪中直起身子,艱難的,一步步朝天走去。
風卷起她的衣袂,那清瘦纖弱的身影,幾乎被天地間的雪光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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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安正殿中,瑞獸銅爐中紫煙氤氳,龍涎香帶給滿殿溫暖和芬芳,卻也熏得人神思不屬,慵懶閑散。
朱聞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堂下長跪斂目的熟悉身影,隻覺得腕間如今仍是隱隱作痛。
該讓她在地上多跪些時候的……心下忿忿,他卻伸出手,鬼神神差的,以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柔和手勁,將她從地上攙起。
“昨晚夜色昏暗,你下手倒是挺準的。”
他笑得瀟灑不羈,眉目間,卻沒有平日戰場撕殺時的冷酷森寒,黑眸熠熠,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疏真抬起頭,黑瞳幽幽,默然不語。
朱聞隻覺得懷中溫香軟玉,伊人雙眸飄渺朦朧,雪白麵龐上,那醜陋鯖紋密布,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他心中一痛,伸出手,輕輕撫mo著這粗糙紋理,低喃道:“疼嗎?”
疼嗎……!
疏真心中一顫,胸中情緒宛如冰河破堤,不能自已——
自那噩夢般的一夜,自己顛沛流離,受盡屈辱和非難,嚐盡這世上一切痛楚,可曾有人問一句:你疼嗎?
她雙眸幽閃,將所有思緒都冰封,平靜道:“刑後三日,便沒有知覺了。”
朱聞聽著這淡然一句,不知怎的,心下更是一慟,他不由分說地將人攬入懷中,“你的名字?”
“疏真。”
“是怎樣的兩字?”
他一邊問道,一邊信手將她腰間的束帶輕輕拉開。
他的動作漫不經心,然而卻宣昭著誌在必得的果斷。
疏真全身都僵住了,她緊握雙手,連尖利指甲刺入掌心都渾然不覺。淡金的日光透過窗欞照入,她眯眼,淒然一笑——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