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幽微低沉,每一字卻仿佛在他耳邊一般清晰——
“這個世上所謂的賢人,都是退一步,等待時機再進兩步……可歎世人昏昧,哪能看清這其中訣竅。”
“至於另外那些女人……”
疏真說到此處,朱聞心領神會,接過話來道:“經此一次後,我們的家政也該理理了——
他不由也微微一笑,笑容中,卻有著許久不見的冷冽嗜血。
疏真微微頷首,“原先你在北疆時要韜光養晦,不得不縱容這些妖孽,如今倒是要打狗鎮主人,給她們點顏色看看——隻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全然撕破臉。”
“放心吧,我還要留著她們為主子通風報信呢,全清掃幹淨未免太過無趣。”
兩人說話間,終於出了中庭,此時天終於暗下來了,圓月初升,清爽涼意將方才所見的微妙凝滯驅散,隻讓人心胸為之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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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冰輪在天穹中緩緩而上,朱炎正在正殿批閱各地送來的奏報。此時長夜寂靜,卻隱約有男子的哭嚎聲傳來。
朱炎微微挑眉,輕敲了書桌,殿外便有侍從趨近——
“王上……”
朱炎朝窗外瞥了一眼,指了南角東明殿方向道:“你去,讓世子安靜些……”
侍從麵露難色,躊躇著不敢多說,朱炎掃了他一眼,卻讓他頓時膽戰心驚,汗流浹背,“小臣這就去。”
殿中又是一片涼寂,才過半刻,窗外隱約傳來的嚎聲便小了下來,隻是仍有些許動靜,仿佛是壓抑的抽噎一般陰魂不散,聽在朱炎靈敏的耳中,卻更覺厭煩。
他的眼前自然浮現出世子朱棠那雙略微上吊的眼——得意時張狂暴虐,失勢時卻又惶惶不可終日,如今更是為了自己,或許更為了那個無知愚婦,象鼠蟻一般哭嚎!
廢物……
朱炎在唇齒間默默說道,他袍袖一拂,仿佛要將虛空中那不存在的塵埃撣落於地,他索性站起身來,又來到窗邊,展開他那張心愛的畫軸。
深衣重裳當風而臨,翩然有天人之姿,隻是那半側的神色之間,有著睥睨天下的高絕淩厲……
這張畫像,百看不厭,仿佛能驅除一切煩惱,卻又生出新的惆悵之思來。
朱炎以指尖撫著宣紙,卻仍覺這畫師雖然技藝高超,卻仍不能現出真人十之一二的神韻。
他歎了一聲,殿中的氤氳紫煙,遮沒了他的神情,他不自覺的撫上鬢間幾絲蒼發,唇邊卻終究生出苦笑來。
那人……生來便是金玉明珠一般的人物,如今權傾天下,又有摯愛相伴,漫漫長夜中,大概,永遠不會念及自己這個不軌叛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