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未央仿佛感覺到,蕭策的目光朝著自己隱藏的方向看來。
他好似很是驚異,隨即歎息一聲,終於放開了手。
“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為之吧。”
他轉身決然而去,麵前刀戟如林,竟也不能擋住他半分腳步。
“悔不聽疏真之言……”
他若有若無的歎息中,帶出這一句來。
之後發生的一切,對於未央來說,好似一場夢。
一場漫長的噩夢。
她冷眼看著,昭寧公主與琴妃一同垂簾聽政。
也冷眼看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如何向她們諂媚奉承。
天下聞名的蕭策向朝廷提出了辭呈,將封地傳給親族之子,徹底歸隱而去。
無數的忠臣良將也心灰意冷,紛紛掛官求去。
十年來頗有收斂的門閥大族,又開始橫行不法,魚肉天下。
直到後來,諸侯連例行的朝覲都開始缺席。
忽然有一日,燮國通告天下,曆數朝中奸佞惡行,悍然起兵直指****,天下頓時嘩然。
……
未央從回憶中醒來,窗外的煙塵已經有些凝化了。
絳雪殿那片,已經化為了一片廢墟。
未央的心中,不禁感到一種殘忍的快意。
琴妃一心想遷進昭陽宮住,奈何昭寧占據了那裏,她隻得把自己的絳雪殿改建得無比富麗。
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化為了灰燼。
還是太便宜她了!
未央眯起眼,想起清晨時分,琴妃聽到燮兵入城後,受不住刺激,一時厴迷,竟也瘋了起來。
她哈哈大笑著,講述自己在昭寧公主的示意下,如何將毒塗在甲套上,每日給皇後請安時,都謙恭體貼的攙扶她坐下。
未央眼睜睜看著她瘋狂大笑著,將絳雪殿點燃。
自作孽不可活。
含元殿外,人們的呼喊聲也逐漸消失了——大概這些宮人見她不肯開門,便不願再僵持,四散逃命去了。
未央抱緊了懷中包袱,剛剛鬆了一口氣,卻發覺,含元殿也包裹在了火光之中。
木門被熏得變形,無論如何也拉不開。
火舌逐漸逼近,她感覺到灼熱之苦。
她將衣衫噴上水,緊緊抱住包袱,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殿門撞去!
她整個人被門反撞在地,不顧疼痛,她艱難的起身,隻聽見遠處遙遙傳來——
“昭寧公主已經授首,其餘人等,跪者生,立者死!”
喊聲如此洪亮,快速逼近了。
未央尖叫一聲,宛如覺察到危險的小獸,朝著殿外宮道跑去。
身後火舌燃盡一切,宮殿轟然崩塌下來。
…………
朱頤縱馬衝入宮道,一路疾馳到底,身後是一片燃燒的宮殿,火焰中升出的濃煙,好似是昭寧長公主咽喉中噴出的血霧。
直到他衝進她的寢宮,這個女人仍然是勉強維持著鎮定,直到他遞給她一隻裝著遺書信箋的匣子,她的臉色終於變了。
遺書是昭寧公主的亡夫,石家當主無病留給她的。石無病本人,則是在八年前就已經病故。
這個物件,是朱頤在抄沒石家時找著的。很顯然,石無病並不想讓妻子太早看見它,所以藏得很是隱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