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岑有的時候覺得自己真的看不透這個人。
昏暗的大殿上,他低垂著頭,不去直視端坐於王座之上的人。
耳邊是那人輕緩的聲音,不斷對站在赫爾岑身旁的其他人下達命令。
赫爾岑的腦中卻漸漸勾勒出對方的模樣,一定是眉目倦怠,透著幾分索然,似乎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毫無興趣。
像費奧多爾或者白蘭,都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行動。但這個人,空有實力,卻不怎麼在乎,所言所行都十分隨意。
反而讓人感覺有些捉摸不透。
赫爾岑實在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難道就是單純的毀了這個世界?
可他又沒什麼苦大仇深的過往,值得他對世界抱有如此巨大的惡意。
他的惡意像是與生俱來的,為了摧毀一切而生。
當赫爾岑忍不住開口問他,隻會得到無法讓人分辨真假的答案。
“誰說人類滅亡了,世界就毀滅了?”
赫爾岑隻能從京野言眼中看到真實的疑惑,真實到讓他心中篤定這個回答是或者糊弄他的。
導致他越發覺得眼前這個人身上充滿了謎團。
偶爾,隻有很偶爾的時候,赫爾岑會因為京野言身上自然流露出的熟悉的感覺而不自覺的放下警惕。
他當然知道這人殺死了修,那個他無法理解的神明。
聽說京野言和神明之間是互相吞噬的關係,有種說法是他們本來就是一個整體,那些死在京野言手中的神明是他丟失的一部分。
這種屬於推測,基於神明們和京野言過分相似的樣貌,和身上存在的相同的特質。
具體是什麼也很難言說,隻是偶而會從他們身上看到彼此的身影。
當然,赫爾岑才不是認真的為京野言效忠,雖然在天上想要聯絡地麵很困難,但也不是不可能。
盡管他被限製了行動,不能離開宮殿,但京野言的其他手下可以,也是不是人人都像他們主人那樣狡詐多謀,稍微用點辦法,就能讓他們把他想要傳出去的情報帶到想送達的人手裏,而且還不會被留意到。
赫爾岑發現了,那人其實不管手下怎麼完成他的指令,他隻負責下達指令。
這意味著赫爾岑的動作更難被發現。
他一直是這麼想的,所以其實隻要不直麵那人,他在這裏生活的還是挺自在的——在知道自己能輕易的聯係到外麵之後。
這種想法直到他又一次欺騙那人的手下帶情報到地上去,轉身的拐角正麵撞上了京野言。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多久了,赫爾岑無法確定他有沒有聽到他的話,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是否被發現。
緊張的等待對方做出判決,卻見青年輕眨了一下眼睛,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的移開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赫爾岑甚至能感受倒對方身上的興致缺缺。㊣ωWW.メ伍2⓪メS.С○м҈
當氣場越發強大的男人消失在赫爾岑能感知的範圍,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發現了。赫爾岑肯定的想,但為什麼不製止?
明明之前他逃跑的時候還那樣嚴厲。
這之後,他就在這方麵放了更多的注意力。
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實也不是隻他一個人在往外麵傳遞情報,京野言的親信——芥川龍之介,也在不動聲色的將這裏的情況透露給外麵。
而且因為地位的關係,芥川龍之介比他知道東西更多。
之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是因為赫爾岑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隻要留意,很容易就能發現。
赫爾岑一度感歎自己小看了芥川龍之介,他一直以為隻有木之下那個狡猾的的家夥才是值得在意的,而芥川龍之介雖然實力強勁,卻不足為懼。
也是發現了芥川龍之介的情況,赫爾岑才注意到京野言對自己手底下的人裏應外合的行為可以稱得上是縱容了。
沒錯,雖然說起來很驚奇,但京野言真的在縱容手下把己方情報出賣給外界!
這已經不能用寬容來形容了,簡直就是自己往死路上走。
但這未嚐不是真相。
他想起某日在這座城堡的一角,一間房間的縫隙裏看到的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他緊緊的咬著牙,額上青筋畢露,血滴順著唇角滴落,他似乎在極力忍耐著痛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
赫爾岑緩緩抬起頭,勉強從昏暗的光源中捕捉到纖長的身影。
他漠然卻又專注的看著他,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上沒有分毫對生的向往和眷戀。毫無疑問,這個人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求死。
經過觀察和分析,赫爾岑最終得到了這麼一個有些異想天開的結論。
雖然真假還有待驗證,但他突然莫名就覺得京野言不會真的動手殺死他。
肯定與善良無關,而是他連殺死叛徒和敵人的力氣都喪失了。
一個偽裝成鮮活人類的空洞的人偶。
這是赫爾岑在接觸之後對京野言這個人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