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由佳,外婆我啊,已經準備退休了喲。”
在接到來自外婆的電話時平島由佳剛從工作的蛋糕房下班,在聽到這句話時拿著手機的手差點沒有拿穩。不過她很快又抓起掉落到一半的手機,對著電話對麵有些語無倫次:“誒?退休?可是……那個,為什麼?”
“就是想要退休了呀,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平島真子拿著電話坐在麻將桌前,表情認真地撫摸著手裏的一張九條打了出去,表情裏刻意帶上了幾分憂傷隔著電話對自己的外孫女開口:“由佳應該也知道,前段時間雄君去世了,對吧?”
想到外祖母養的那隻貓,平島由佳的情緒也低落了許多。一個月前家裏的俄羅斯藍貓雄君去世,她卻因為加班沒有趕上見到他的最後一麵,回到咖啡廳時也隻見到了後院裏一個小小凸起的土包。平島真子在感知到外孫女低落的情緒時摸到一條六條,眨了眨眼睛打出手裏的白板:“所以啊,外婆想,我也差不多是到回老家退休的時候啦。”
“那家裏的咖啡店——”
“接下來這些,就是我想和由佳說的。”
平島真子對著手機對麵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在看到別人扔出來的牌時立刻緊張地推下兩張二筒給碰了:“外婆,可以選擇把咖啡店交給你麼?”
可以把咖啡店交給自己麼?
“由佳從小就說過想要繼承外婆的咖啡店,對吧?從初中的時候就開始在店裏幫忙,之後更是去學了甜點師之類的工作。”
“可是……”
“外婆並不介意由佳想要去東京的想法哦,不如說,現在年輕人都肯定是想去東京的。”
平島真子摸牌切牌表情不變,語氣卻變得更加柔軟:“想要闖蕩,想要感受不一樣的生活,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外婆能夠感覺得到,小由佳在東京過的不開心。”
手指輕輕地劃過手機背麵,由佳並不知道自己外婆怎麼會感覺到自己過得不開心,但是事實確實如此。
她在東京能夠養活自己,但並不開心。
在店裏機械地做著每一份蛋糕,看著前來購買的顧客提著盒子來來回回,卻根本就沒有辦法看到他們嚐到蛋糕時的笑容——
這種隻能做著具體配方比例的甜品,隻能在後廚無法見到任何客人這種工作,實在是和她想象中的甜品師有些事與願違。
雖然工資還算不錯,但是曾經看到別人因為吃到自己做的甜點露出笑容的欣喜已經隨著日複一日的工作逐漸遠去,甚至於自己每天起床也不再想著什麼別的東西,隻想著“怎麼度過今天”。
這樣下去可以生活,但是這樣的自己,好像也並非是自己曾經想要成為的人。
“而且外婆也到這個年齡了啊,除了咖啡以外還要有各種點心,外婆也開始有點力不從心了。”
“灰原哥呢?灰原哥和織田哥不是都在幫忙?”
“哎呀,灰原也就算了,織田那家夥天天摸魚,最近好不容易小說家出道,我已經不讓他打工了。”
“這樣……”
“所以由佳。”
站定在道路的旁邊,平島由佳略微抬起頭看著東京街頭璀璨的燈光微微張嘴,在下一秒聽到了自家外婆難得嚴肅的聲音:“你願意繼承‘平島咖啡店’麼?”
暫時沒有給外婆回複,掛掉電話後的平島由佳一路走回自己的公寓,看著正好塞進公寓門縫的續約通知拿起來,閱讀著上麵的字句時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她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
留在東京其實很好,能夠賺到錢,而且好像自己也快要漲薪了。但是日複一日一成不變、配料也早就已經全部規定齊全、根本就沒有辦法融入一絲一毫“自我”的日子,她真的就想這麼度過麼?
亦或是選擇回去繼承外婆的咖啡店,和小時候一樣,盡情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從初中開始,小由佳就很想從外婆手下接下咖啡店的工作了,對吧?”
外婆帶著些許笑意的溫暖聲音再度在自己耳邊響起,除此以外還有那隻陪伴自己長大、卻因為沒法請假,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辦法見到的貓咪。
小小的土包讓她明白,見不到,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手裏的續租通知已經開始變得燙手,平島由佳深吸一口氣後看著手機,不用通訊錄直接撥出了自己早就記在心底的號碼。電話號碼一如既往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爽朗而又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仿佛幾年來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由佳?怎麼啦?”
“那個,灰原哥。”
“嗯嗯?”
“之前雄君走的時候,謝謝您和織田哥陪著外婆。”
差點沒把自己麵前的麻將牌全部推倒,灰原雄嘴角使勁抽搐了那麼兩下,在旁邊兩個人試探的目光時打了個哈哈:“沒事沒事,雄,雄君的去世我也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