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一直在想剛才看到她的那一幕,她看上去很平靜,但也不難看出她壓製著的怒火翻滾。
字字帶刀,句句滾刺,利落地紮向電話對麵的人。
不知何時,她與家裏的關係竟惡劣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難以想象這五年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也可想而知並不好過。
而謝嶼和江胥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謝嶼道:“雲謙平前兩年那部電影大爆後帶雲思陶上了個父女的綜藝,之後這對父女以在熒幕前打造溫馨家庭的人設,在娛樂圈聲名鵲起,迅速圈粉,隨後雲思陶趁著這波熱度接了個網劇,網劇又爆了,現在資源應該是滾著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雲謙平和妻子感情甚篤,一兒一女孝順懂事有出息。”
岑寂皺緊眉,不可思議地抓住重點,“一兒一女?”
謝嶼頷首。
江胥接著他的話說:“雲家從來沒有公開過雲歲的身份,娛樂圈沒人知道雲家還有個小女兒。現如今,也隻有我們這個圈子知道了。雲家在娛樂圈混得不錯,但在我們這個圈子中的、但凡是知道點內情的人眼裏,都成了笑話了。”
雲家當年為了生兒子,又為了保住麵子可謂是想盡辦法。
生完雲思陶兩年後他們就冒著被抓起來的風險又拚了一胎,卻沒想到二胎還是女兒,也就是雲歲。
雲謙平當機立斷地把二女兒送去鄉下母親家中,裝作從未生過,以此保住麵子和形象——如果是兒子,他無所謂丟不丟臉,也無所謂會不會把形象抹黑,但這是女兒,也就不值得他這個公眾人物這樣犧牲。
第三胎,他們的直覺告訴他們一定是兒子,為了兒子可以出生得光明正大、毫無汙點,這一次,夫妻倆很謹慎地去查了許多地方的政策,發現有些農村的政策是:一胎是女兒,隔五年後可以生二胎。
於是,他們連報戶口都沒給雲歲報,又隔了三年,假裝隔了五年,生下第三胎,也就是雲思宸——如他們所願,真的是兒子了。後來為了轉回戶口,他們還費了不少錢和功夫。
在不知情的外人麵前,雲家的形象完美無瑕,他們嚴守政策,家庭和睦幸福,雲謙平可以說是保住了麵子也成功生了兒子。但在知情人眼裏,這對夫妻簡直蛇蠍心腸,雲歲出生在這樣的家庭,簡直是不幸。
雲歲從小被爺爺奶奶養在身邊,直到七歲才以親戚家孩子的身份被帶回家。當時還有件事鬧得挺難看,雲謙平才不會自己拆自己的台,怎麼也不肯給她上戶口,孩子沒法上學,雲奶奶沒辦法,求了女兒,讓雲歲的戶口上在她家,對外說是寄住在雲家。
這些事情被雲家瞞得很死,從前隻有一兩戶住在雲家隔壁的人家知道,所以連岑寂也不知。
是這兩年,雲家的做法越發過分,那兩家人受不了了,忍無可忍地與走得近的人家說道了幾句,慢慢地,竟然傳開了,還傳到了謝家和江家耳裏。岑家當年出了事,早已搬離紫韻庭這一片兒,所以自是不知這些雲家醜事。
岑寂眉目一凜,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下巴勾勒出了鋒利的線條,他聲音很沉:“為什麼不告訴我?”m.X520xs.Com
他在國外,很多國內的事情沒法及時得到消息,便托他們照看一二,有事情及時告訴他。
他目光膠在外麵的雲歲身上,見她巧笑倩兮,他心裏卻比刀割還疼。
江胥:“這兩年你拚成什麼樣我們都看在眼裏,你有心思去管別的嗎?”
“別的沒有她重要。”他聲音很啞,帶著理智瀕臨崩潰的戾氣。
眼看要打起來,謝嶼忙解釋:“我們這是知道雲歲沒事,要是有事,不用你說我們都得給你解決了。私底下我們也有在照看她,你在那麼遠,告訴你還不如我們自己照顧,你自己說對不對?”
是這樣。
岑寂深感無力,頹喪感盈滿心間,伸手一握,握了一團虛無的空氣,抓不住半點沙礫。他恍然發覺,他錯過了她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幾年時光。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並不在。
在她身邊的,是周述黎,是別人,是很多很多人,但唯獨不是他。
“她自愈能力挺讓人佩服,真沒事兒,有事兒的話指定得告訴你。”江胥說。
岑寂知道這幾年他們沒少使力,他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聲音沉若墨,刻著鄭重和認真:“謝了,兄弟。”
“說這個就假了不是。”
“客套個什麼勁。”
岑寂動了動嘴角,發現喉間盡是苦澀。
江胥歎口氣:“這兩年你也不容易,不然我們也不至於瞞著你關於雲歲的事兒。”
“你一年幹了別人五年才能幹完的事兒,有多拚有多累隻有你自己知道。但你現在這不是回來了?你們倆現在……也算苦盡甘來。”謝嶼遙遙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