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陋居的果園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白色帳篷,入口處鋪著一條長長的紫色地毯。外麵,蜜蜂和蝴蝶懶洋洋地在草叢和灌木樹籬上飛舞;溫暖的帳篷內裏,著裝鮮豔的人群坐在一排排精致纖巧的金色椅子上,神情專注地望著前方。有位頭發濃密的小個子巫師在一對新人前麵講話:“……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裏,慶祝兩個忠貞的靈魂彼此結合……”
一大串響著音樂的金色氣球飄蕩在新郎新娘的上空。今天卡米爾穿著一條華麗的白色長裙,滿臉笑容,光彩照人。她旁邊的金妮與秋都穿著金黃色的連衣裙,看上去比平常還要漂亮,一個美麗大方,一個溫婉可人。在卡米爾麵前,雙耳完好的喬治穿著嶄新的禮服長袍,紐扣眼裏插著大朵的白玫瑰,今天的他看起來特別帥氣、有精神,臉上洋溢著陽光快樂的笑容。他的同胞胎兄長弗雷德和他一樣穿著綴有白玫瑰的禮服長袍,嬉皮笑臉地看著自己的兄弟,一頭紮著長長的黑色麻花馬尾辮的安吉利娜·約翰遜站在弗雷德旁邊。
“……喬治·費比安·韋斯萊,你願意娶卡米爾·伊娜利亞·方丹……”
坐在前排的韋斯萊夫人和方丹夫人都用花邊帕子捂著臉小聲哭泣。大帳篷後麵傳來了吹喇叭似的聲音,大家便知道海格掏出了他的桌布那麼大的手帕。
“……我宣布你們結為終身伴侶。”
頭發濃密的巫師在喬治和卡米爾頭頂上高高揮舞魔杖,一大片銀色的星星落在他們身上,繞著他們此刻緊緊相擁的身體旋轉。弗雷德領頭鼓掌喝彩,頭頂上金色的氣球炸開了:極樂鳥和小金鈴鐺從裏麵飛出來,飄浮在半空。於是,全場的喧鬧聲中又增添了鳥叫聲和鈴鐺聲。
“女士們先生們!”頭發濃密的巫師大聲說,“請起立!”
大家都站了起來。那個巫師又揮起了魔杖。所有的座位都輕盈優雅地升到半空,大帳篷的帆布消失了,他們站在由金柱子支撐的天棚下麵,放眼看去是陽光燦爛的果園和環繞的鄉村,景致美麗極了。
接著,一攤熔化的金子從帳篷中央鋪散開來,形成了一個金光閃閃的舞池。那些飄浮在半空的椅子自動聚集在鋪著白桌布的小桌子旁邊,一起輕盈優雅地飄回舞池周圍的地麵上,穿金黃色上衣的樂隊齊步走向演出台。
一群穿白色長袍的侍者從四麵八方冒了出來,有的托著銀色的托盤,上麵是南瓜汁、紅葡萄酒、黃油啤酒和火焰威士忌;有的托著一大堆搖搖欲墜的餡餅和三明治。
一瞬間,剛成婚的這對新人被淹沒在祝福的人群中,許多人向他們舉起酒杯表示祝賀,並送他們禮物。
過了一會兒,樂隊開始演奏樂曲。喬治和卡米爾首先步入舞池,贏得大家的熱烈喝彩。接下來,韋斯萊先生領著方丹夫人走向舞池,後麵跟著韋斯萊夫人和卡米爾的父親。
“我喜歡這首歌。”坐在一張桌子邊的盧娜說,她和著類似華爾茲樂曲的節奏輕輕搖擺。幾秒鍾後,她站起身,腳步輕盈地滑向舞池,在那裏獨自一人原地旋轉,閉著眼睛,擺著雙臂。今天她穿著亮黃色的長袍,頭發上還配了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但是耳朵上沒有佩戴長得像小蘿卜的飛艇李。如果習慣了這鮮豔的色彩搭配,看上去還挺賞心悅目的。
“她可真棒,是不是?”羅恩讚歎地說,“總是很有品位。”可是他臉上的笑容突然隱去了——威克多爾·克魯姆坐在了盧娜空出來的座位上。赫敏看上去既高興又慌亂,但這次克魯姆可不是來恭維她的。他皺著眉頭說:“穿黃衣服的那個男人是誰?”
“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是我們一個朋友的父親。”羅恩說。他口氣裏火(HX)藥味很濃,表明他們並不打算嘲笑謝諾菲留斯,盡管那人明顯可笑。“跳舞去吧。”他很突兀地對赫敏說。
赫敏顯得很吃驚但也很高興,立刻站了起來。他們一起消失在舞池裏越來越擁擠的人群中。
“啊,他們倆好上了?”克魯姆問,一時有點走神。
“嗯——也許——就算是吧。”哈利含糊說。
“你是誰?”
“巴尼·韋斯萊。”今天哈利喝了大劑量的複方湯劑,現在成了當地村裏一個紅頭發麻瓜男孩的模樣,弗雷德用飛來咒偷了那個男孩的幾根頭發。他們計劃向客人介紹哈利是“堂弟巴尼”,反正韋斯萊家的親戚眾多,能夠把他掩護住。
他們握了握手。克魯姆問:“巴尼——你熟悉這個姓洛夫古德的人嗎?”
“不熟悉,我今天第一次見到他。怎麼啦?”
克魯姆端著酒杯,怒氣衝衝地盯著謝諾菲留斯在舞池另一邊跟幾個男巫聊天。謝諾菲留斯看上去是一個模樣十分古怪的巫師,他有點對眼兒,棉花糖一般的白頭發蓬在肩頭,帽子上的穗子直垂到鼻子前麵,身上穿著一件蛋黃色的長袍,顏色耀眼刺目。他脖子上掛著一根金鏈子,上麵閃著一個古怪的符號,很像一隻三角形的眼睛。
“因為,”克魯姆說,“他要不是請來的客人,我就要跟他當場決鬥,他居然在胸口戴著那個邪惡的標誌。”
“標誌?”哈利說著,也朝謝諾菲留斯望去。那個奇怪的三角形眼睛在他胸口閃閃發亮。“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
“格林德沃。那是格林德沃的標誌。”
“格林德沃……就是鄧布利多打敗的那個黑巫師?”
“沒錯。”
克魯姆麵頰上肌肉蠕動,好像在咀嚼什麼東西,然後他說:“格林德沃殺害了許多人,我祖父就是其中一個。當然,他在這個國家一直沒什麼勢力,他們說他害怕鄧布利多——說得不錯,看他最後的下場!可是,這個——”他用手指指謝諾菲留斯,“——是他的符號,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格林德沃在德姆斯特朗讀書時,把它刻在了一麵牆上。有些傻瓜把這符號複製在課本上、衣服上,想用它嚇唬別人,使自己顯得了不起——後來,我們這些因格林德沃而失去親人的人給了他們一些教訓。”
克魯姆氣勢洶洶地把指關節按得啪啪響,狠狠地瞪著謝諾菲留斯。哈利覺得很不理解。盧娜的父親是黑魔法的支持者?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而且,帳篷裏的其他人似乎都沒認出那個如尼文般的三角形標誌。
“你——嗯——你真的肯定那是格林德沃的——?”
“我不會弄錯的,”克魯姆冷冷地說,“幾年來我幾乎天天經過那個標誌,對它了如指掌。”
“嗯,”哈利說,“說不定謝諾菲留斯並不知道那個符號的意思。洛夫古德家的人都很……不同尋常。他可能無意中在什麼地方看見了它,以為是彎角鼾獸之類的橫切麵圖。”
“什麼的橫切麵圖?”
“咳,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他和他女兒放假時好像在找這東西……”哈利覺得自己根本沒把盧娜和她父親介紹清楚。“那就是他女兒。”他指著盧娜說。盧娜還在獨自跳舞,雙臂在腦袋周圍舞動,就像試圖趕走蚊蟲一樣。
“她幹嗎那樣?”克魯姆問。
“大概想擺脫一隻騷擾虻吧。”哈利認出了這種征兆,說道。
克魯姆似乎弄不清哈利是不是在捉弄他。他從長袍裏抽出魔杖,狠狠地用它敲著大腿,杖尖冒出金星。
“格裏戈維奇!”哈利大聲說,克魯姆一驚,但哈利太興奮了,沒有注意到。最近,伏地魔想要找這個人,伏地魔迫切地、不顧一切地需要那個人。看到克魯姆的魔杖,哈利想起了過去的一幕:在三強爭霸賽前,奧利凡德曾接過這根魔杖仔細端詳。
克魯姆懷疑地問:“他怎麼啦?”
“他是個製作魔杖的人!”
“這我知道。”克魯姆說。
“你的魔杖就是他做的!所以我想——魁地奇——”
克魯姆似乎越來越疑心了。“你怎麼知道我的魔杖是格裏戈維奇做的?”
“我……我大概是從什麼地方看來的,”哈利說,“在——在球迷雜誌上吧。”他信口胡編,克魯姆的怒容似乎緩和了。
“我不記得我跟球迷談過我的魔杖。”克魯姆說。
“那麼……嗯……格裏戈維奇最近在哪兒?”
克魯姆一臉困惑。“他幾年前就退休了。我是最後一批購買格裏戈維奇魔杖的人之一。它們是最棒的——不過我知道,你們英國人看重的是奧利凡德的魔杖。”
哈利沒有回答。他假裝像克魯姆一樣看別人跳舞,心裏卻在苦苦思索。這麼說伏地魔尋找的是一位著名的魔杖製作人,哈利覺得這個原因倒不難理解,肯定是因為伏地魔在空中追他的那天夜裏哈利魔杖的所作所為。冬青木和鳳凰羽毛的魔杖征服了那根借來的魔杖,這是奧利凡德沒有料到、不能理解的。格裏戈維奇是不是知道得更多?他真的比奧利凡德技術高明,他真的知道奧利凡德不知道的魔杖秘密嗎?
“這姑娘很漂亮。”克魯姆的話把哈利拉回到眼前的場景中。克魯姆指的是金妮,她來到盧娜身邊和她一起跳舞。“她也是你們家親戚?”
“對,”哈利說,心頭突然煩燥起來,“她有男朋友了。那家夥塊頭挺大,愛吃醋。你可千萬別惹他。”
克魯姆不滿地嘟噥著。“唉,”他喝幹了杯裏的酒,重又站起身來,“所有的漂亮姑娘都名花有主,做一個國際球星又有什麼用呢?”
克魯姆大步走開了,哈利從旁邊走過的侍者手裏拿過一塊三明治,在擁擠的舞池邊緣穿行。他想找到羅恩,跟他說說格裏戈維奇的事,可是羅恩正在舞池中央跟赫敏跳舞呢。哈利靠在一根金柱子上注視著金妮,她現在正跟弗雷德和喬治的朋友李·喬丹一起翩翩起舞。
哈利以前從沒參加過婚禮,所以沒法判斷巫師的儀式和麻瓜們有什麼不同,不過他知道麻瓜婚禮上肯定不會有在人群中懸空飄浮的一瓶瓶香檳酒,也不會有這樣的結婚蛋糕:頂上有兩個鳳凰模型,蛋糕一切開它們就展翅起飛。夜幕降臨,浮在半空的金色燈籠照亮了天棚,蛾子開始在天棚下成群飛舞,狂歡的氣氛越來越濃,越來越沒有節製。查理、海格和一個戴紫色餡餅式男帽的矮胖巫師在牆角高唱《英雄奧多》。
羅恩的一個叔叔喝醉了酒,弄不清哈利到底是不是他兒子。哈利為了躲避他,在人群裏胡亂穿行,突然看見一個年邁的蒲公英茸毛頭,頭頂上還戴著一頂被蟲蛀了的土耳其帽。哈利覺得他有點眼熟,使勁兒想了想,突然想起這是埃非亞斯·多吉,鳳凰社成員,鄧布利多那篇訃文的作者。
哈利朝他走去。“我可以坐下嗎?”
“當然,當然。”多吉說,他的聲音非常尖細,呼哧帶喘。
哈利探過身去。“多吉先生,我是哈利·波特。”
多吉倒抽了口冷氣:“我親愛的孩子!亞瑟告訴我說你在這兒,化了裝……我太高興了,太榮幸了!”多吉又是緊張又是高興,手忙腳亂地給哈利倒了杯香檳。
“我早就想給你寫信,”多吉小聲說,“鄧布利多死後……那種震驚……我相信對你來說……”他的小眼睛裏突然充滿淚水。
“我看了你給《預言家日報》寫的那篇訃文,”哈利說,“沒想到你對鄧布利多教授這麼熟悉。”
“並不比別人更熟悉。”多吉說著,用一塊餐巾擦了擦眼睛,“當然啦。我認識他的時間最長,如果不算阿不福思——不知怎麼,人們好像確實從不算上阿不福思。”
“說到《預言家日報》……多吉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
“哦,就叫我埃非亞斯吧,親愛的孩子。”
“埃非亞斯,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麗塔·斯基特關於鄧布利多的那篇專訪?”m.X520xs.Com
多吉的臉頓時氣得通紅。“看到了,哈利,我看到了。那個女人,叫她禿老雕恐怕更合適些,她竟然纏著我跟她說話。說來慚愧,我當時態度也很粗野,跟她叫愛管閑事的討厭婆娘,結果,你大概也看到了,她給我潑髒水,誹謗我神誌不清。”